老K那边彻底没动静了。
沈皎洁对着那个再也不会跳动的灰色头像发了会儿呆，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慢慢变成了一种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肩膀上。没人再会在他犯错时冷冰冰地指出问题，也没人再给他布置下一个目标。现在，一切都得靠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老K留下的那个压缩包。这次他没乱翻，直接找到了一个名为《市场信息筛选与噪音隔离》的文档。老K在开头用加粗字写着：“市场90%的信息是噪音。赢家首先学会的是‘不听’。”
这话像根针，扎了他一下。他想起昨天模拟盘里那笔失败的交易，不就是因为被一条突然弹出的、看似重要的消息扰乱了心神，才匆忙跟进去亏钱的吗？
他静下心，开始仔细看。文档里教他怎么区分核心数据和边缘信息，怎么判断一个消息的真实影响力，而不是被它的标题吓到。里面还举了不少例子，有些甚至就是《神域》里物资价格波动的案例，看起来亲切了不少。
看了大半天，脑袋有点发胀。他关掉文档，没急着再去碰那个让人心烦的外汇模拟盘。反而鬼使神差地登录了《神域》。
换上“仓库管理员07”那个灰扑扑的小号，他蹲在主城最角落的仓库区。世界频道还是老样子，吵吵嚷嚷。有人在为了一把属性差点的蓝装讨价还价，争得面红耳赤；有几个大公会的人在互相放狠话，约着周末野外团战；还有些零零散散的人在喊组队刷副本。
这些热闹都跟他没关系。他像一只躲在阴影里的蜘蛛，安静地感知着游戏经济网络里最细微的振动。他打开拍卖行插件，开始筛选信息。根据老K文档里说的，他试着忽略那些刷屏的、情绪化的喊话，只关注几种特定材料的挂单量、成交速度和价格变化曲线。
忽然，他注意到一种叫“劣质的魔铁矿石”的材料。这东西平时没人要，价格一直贱得像泥土。但最近几个小时，它的挂单量在悄悄减少，虽然减得不多，但持续有人在吃进。成交价也极其缓慢地、一丝丝地往上爬。
这变化非常微小，混在庞大的市场信息里，就像一滴水掉进河里，根本没人注意。
但沈皎洁心里动了一下。他想起前几天浏览官方更新预告时，好像瞥到一眼下个小版本会加强某个冷门生活职业“符文熔铸”，而这个职业冲技能等级时，需要大量消耗这种低级矿石来做练习。
难道……？
他立刻切出去，仔细翻找那条更新公告。果然，在很不显眼的位置提到了“符文熔铸”技能升级经验调整，使其更平滑。就这么一句含糊的话。
心脏轻轻跳了一下。这就是老K说的“核心数据”吗？一个不起眼的材料，加上一条容易被忽略的公告。
要不要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那点兴奋和不确定。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就像老K教的那样，感受市场的“情绪”，而不是自己的情绪。
他操控着另外几个分散在不同新手村、名字更不起眼的小号，开始行动。动作很慢，很小心。这个号买一组，那个号买两组。单次购买量都很小，绝不引起任何注意。价格也压得很低，专挑那些急着用钱、挂最低价甩卖的单子。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像夜里老鼠偷米。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才用极其分散的方式，悄悄囤积了相当数量的“劣质的魔铁矿石”。做完这一切，他感觉后背有点湿，不是累的，是紧张的。
接下来就是等待。这种等待比在模拟盘前看K线跳动还磨人。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一直盯着，转而研究其他材料的价格规律，分散注意力。
过了快一天，游戏里的时间到了第二天中午。沈皎洁刚登录，就发现世界频道有点不一样。几个“符文熔铸”的玩家在抱怨：
“靠！‘劣魔铁’怎么涨价了？还买不到了？”
“是啊，刚才看还一堆，转眼就没了？谁在扫货？”
“是不是有啥内部消息？新版本这职业要起飞？”
抱怨的人越来越多，价格开始肉眼可见地往上爬。之前没人要的垃圾，转眼成了香饽饽。
沈皎洁知道，时候到了。
他没有急着一次性抛出去。那样太扎眼。他像进货时一样，耐心地、分散地出货。这个号挂三组，那个号挂五组。价格比市场价稍微低一点点，保证能最快速度卖掉。
金币流入仓库的声音叮当作响，清脆悦耳。看着仓库里数字一点点变大，那种感觉，比在模拟盘里看到虚拟数字跳动实在多了。这是一种真真切切的掌控感。
整个过程波澜不惊。没人知道是这个蹲在角落的“仓库管理员07”搅动了市场。那些抢到货的玩家只会觉得自己手快，没抢到的自认倒霉。市场的喧嚣很快又转向了别处。
沈皎洁长出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成功了。这是他完全依靠自己的判断——结合了老K教的信息筛选方法和游戏经验——完成的第一次精准操作。
这种成功带来的信心，是实实在在的。他好像有点明白老K为什么突然消失了。有些路，必须自己走，有些跟头，必须自己摔，才能真正学会。
退出游戏前，他下意识点开了那个外汇模拟盘。屏幕上，红绿绿的曲线依旧纠缠不清。但这一次，他看着那些波动，心里好像没那么慌了。他尝试用刚才在游戏里的思路去看：哪些是噪音？哪些是真正值得关注的核心？
看了一会儿，他关掉了软件。今天够了。饭要一口一口吃。
晚上母亲王桂芬叫他吃饭的时候，看他脸色比前几天轻松了些，便问：“今天顺心啦？”
“嗯，”沈皎洁扒拉着碗里的饭，含糊地应了一声，“想通了一点小事。”
母亲没多问，笑着给他夹了块肉：“想通了就好。慢慢来，不急。”
窗外，天彻底黑透了。但沈皎洁觉得，心里好像亮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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