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就叫牢菌了!”苏洛抬手拍了拍那具改造体的监控头,指腹刻意在冰凉的金属表面多停留了片刻,语气里的笃定几乎要凝成实质,
“你从前的名字,就像磨秃的笔尖,留着没用了。记好,牢菌——这名字得刻在你骨子里。”
他说着,肩头的虫翼簌簌收拢,触须缩进皮肤的瞬间,留下几处细密的红点,脖颈那道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淡红,像条没褪尽的血痕。
“好了,去看看那边收没收尾。”沐阳走过去,指尖轻轻搭在苏洛胳膊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渗过去,带着点刻意放柔的安抚。
他拽着苏洛的手腕往派勒斯那边走,目光扫过满地碎菌片时,监控头微微的晃了晃,下方的探照灯闪了闪,
“希望他们那边没出乱子……等下回来得点把火,这些菌丝钻得比针还细,不烧干净准要复发。”
说到这儿,他喉结滚了滚,声音沉了半分,“啊对了,还有队长……”尾音拖着点气音,像被风掐断的线头。
“急什么。”苏洛被拽得踉跄了半步,鞋跟碾过地上的碎菌,发出细碎的声响,语气里的平静裹着层凉薄,
“这么久了,你那队长……怕是早成了街角发霉的烂肉,连丧尸都嫌他干巴。”
“对了!”他猛地顿住脚,腕骨往回一收,挣开沐阳的手,转头时眼底的光像淬了毒的针,
“记得去我那虫巢一趟——给我当回实验品,我最近在试新的融合剂。”
沐阳的耳朵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下,后半句全成了嗡嗡的杂音。
“队长……烂肉……”这几个字在脑子里炸开来,愤怒顺着血管直冲头顶,他攥拳的瞬间,指节“咔”地响了声,
没等苏洛反应,拳头已经带着风声砸过去——“砰!”苏洛的头被硬生生按进肚子里,衣料被震得掀起一角,露出底下蠕动的组织。
沐阳甩了甩发麻的拳头,指缝里还沾着对方皮肤的黏液,指节红得发亮。
“艹……疯了不成?”苏洛的声音从腹部闷出来,带着被挤压的嗡鸣,“下手没轻没重的!牢菌!过来!把你那破爪子伸进来,给我把脑袋薅出去!”
牢菌站在原地顿了三秒,才慢吞吞地挪过去,带着倒刺的昆虫肢足迟疑地碰了碰苏洛的肚子,
又猛地缩回,反复几次,才敢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探——那动作僵得像生了锈的齿轮,看得人牙酸。
沐阳没再看一眼,松开的手在身侧攥成拳,指关节泛白。
他抬脚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得很重,驱动轮碾过碎菌时发出“咯吱”声。
夜色笼罩着他,铠甲上的血污被星星的光芒照得发亮,像一块块凝固的伤疤。
风卷着碎菌片扑在他后背上,他却连肩膀都没动一下,背影硬得像块被遗弃的铁。
……
沐阳的驱动轮碾过满地碎石,轴承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像老座钟的摆锤在空荡的夜里摇晃,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
他不记得走了多久,或许是一炷香燃尽了灰烬,或许是半个时辰里露水打湿了裤脚——这些都不重要了。
等他终于站定在那片狼藉前,眼前的景象像一把裹了冰的钝刀,慢悠悠地割着他的神经,疼得人发不出声。
大量狂化种摄像人层层叠叠地压在派勒斯身上,他们的镜头闪烁着妖异的猩红,仿佛要将周遭的光都吸进去。
肢体交缠成密不透风的网,金属关节与血肉模糊的躯体拧在一起,派勒斯的半个身子已被按进泥土里,
露出的手臂青筋暴起如虬龙,指节因死死攥着块碎石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石缝里。
沐阳的目光颤了颤,又转向另一边——曲影延他们被几个狂化种摄像人围成圈,
那些怪物的镜头却没有对准圈内,反而向外警惕地扫视,像一道怪异的屏障,将他们护在中央。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原地,驱动轮缓缓停下,履带齿深深嵌进泥土,带起几星湿泥。
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一片空茫,像是蒙了层薄雾的湖面。
这场景荒谬得让他想笑,却又透着种说不出的“合理”,手脚像灌了铅,抬一下都觉得费力。
分离对他来说从来都是剜心的事,更何况……他现在能称之为“朋友”的,也就只剩下这几个了。
“队长啊……啊~啊~啊……”沐阳仰头看向墨色的天空,云层厚重得像浸了血的棉絮,压得人胸口发闷。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气音,像根即将绷断的弦,尾音在风里散开来,细得几乎听不见。
驱动轮再次缓缓转动,带着他一步步向派勒斯靠近,履带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咔哒,咔哒”,像是在数着心跳。
“你还没有变丧尸吧?对吧?对吧~”沐阳靠近后,缓缓蹲下身,膝盖抵着冰冷的地面,寒意顺着布料渗进来,激得他打了个轻颤。
他盯着派勒斯,目光一寸寸扫过对方音响口那一颗颗血红色的眼睛——像淬了毒的玛瑙,泛着不祥的光;
扫过他肩膀处突兀生长的骨刺,尖端泛着冷光,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扫过他那变得如同血肉利爪般的手,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血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幅丑陋的模样,却让他喉咙发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抵在膝盖上。
“啊……啊……啊哈哈哈哈……”沐阳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裹着哭腔,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肩膀微微耸动着,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他缓缓站起身,在派勒斯周围踱着步,驱动轮碾出一圈圈浅痕,手时不时摩挲着自己的火车头外壳,
指腹反复蹭过冰冷的金属接缝,像是在寻求一点实在的支撑,“如果你把自己炸了的话,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我也就没必要再思考该怎么办了……”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空荡荡的右手,那里本该握着能量锤的,此刻只有掌心的薄汗。
指腹无意识地搓了搓,像是还能摸到锤柄的纹路:
“如果我的能量锤还在这边就好了,我就可以一锤砸坏你的脑袋……”
“但是现在不可以……我找不到我的锤子了……”沐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茫然的委屈,尾音微微发颤。
他蹲下身,与派勒斯猩红的镜头对视,驱动轮轻轻颤动着,带起细小的泥点,“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啊……”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扑在他脸上,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镜头上像落了只灰蝶。
只是定定地看着派勒斯,仿佛要从那片猩红里,找出一丝熟悉的影子——哪怕只是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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