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菲的话音像颗投入热油的火星，在客厅里炸开一串滚烫的涟漪。羽墨感觉自己的脸颊快要烧起来，握着水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杯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滴在浅色的裙摆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下意识地看向天宇，正好撞进他深潭般的眼眸里。那里面曾藏着无数次欲言又止的温柔，此刻却像被月光照亮的湖面，坦荡得没有一丝波澜。他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像是在无声地传递着力量，那道细微的动作，让羽墨心里那团乱麻似的慌张，忽然就顺理成章地舒展开来。
“我们……”羽墨的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穿透了客厅的寂静。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情绪，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动作，像按下了某个开关。天宇深吸一口气，掌心的温度骤然升高，他轻轻抽回手，转而握住了羽墨放在膝头的手。她的手微凉，指尖带着点潮湿的汗意，被他包裹住的瞬间，像受惊的小兽般轻轻颤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对，我们是情侣。”
天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笃定，像风吹过湖面最后泛起的那圈涟漪，沉稳地覆盖了所有细碎的声响。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羽墨的手背，那道浅浅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隐若现——那是去年为她抢画具时被碎玻璃划的，此刻却像枚隐秘的勋章，见证着这句迟到已久的承认。
客厅里静了足足三秒，静得能听见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能听见张伟倒吸冷气的“嘶”声，能听见咖喱酱手里的手机“啪嗒”掉在地毯上的闷响。
然后，如同堤坝决口，所有的寂静都被汹涌的哗然淹没。
“我就说嘛！”张伟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太急差点带翻旁边的果盘，他拍着大腿，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上次我就看见天宇在羽墨的画架上贴便签，还以为是提醒交房租，现在看来，分明是小情侣的悄悄话！”
咖喱酱顾不上捡手机，瞪圆了眼睛凑到两人面前：“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上次爬山那天吗？我就觉得你们俩走在后面怪怪的，天宇还给你递水来着！”
“肯定更早！”唐悠悠一把拽过关谷神奇的胳膊，兴奋得眼睛发亮，“我上个月就发现，羽墨的调色盘里总放着天宇爱喝的薄荷糖，说是‘提神’，哪有把糖放调色盘旁边的？分明是借口！”
关谷神奇连连点头，操着不太流利的中文补充：“还有还有，上次我们聚餐，天宇夹菜的时候，总是先看羽墨的碗里有没有，这个细节，骗不了人的！”
赵海棠抱着吉他，指尖无意识地拨出一串不成调的音符：“怪不得我上次写情歌，羽墨说‘太刻意’，天宇却说‘有点甜’，原来你们是在以过来人的身份点评啊！”
林薇和张远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加入这场喧闹的追问。林薇端起桌上的茶壶，给两人重新倒了杯温热的蜂蜜水，递过去时轻声说：“早就该说了，藏着多累。”
张远则拍了拍天宇的肩膀，眼里带着兄长般的笑意：“以后可得好好对羽墨，不然我们这群人第一个不答应。”
羽墨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心里那点残存的局促渐渐被暖流融化。她偷偷抬眼，看到天宇正对着张远点头，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这个在工作中雷厉风行的男人，在这样直白的祝福面前，竟露出了几分少年人的羞涩。
“好了好了，一个个的，查户口呢？”胡一菲笑着摆摆手，总算制止了这场愈演愈烈的“逼问”，“人家刚承认，你们就不能给点缓冲的时间？”
她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不过说真的，你们俩藏得也太深了。我上次故意说‘羽墨好像对天宇有点意思’，天宇你脸红得跟番茄似的，还嘴硬说‘一菲姐别开玩笑’，现在想想，当时的表情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天宇的耳尖更红了，挠了挠头解释：“那不是……怕羽墨觉得唐突嘛。”
“怕唐突？”胡一菲挑眉，“那藏着那些旧物的时候，怎么不怕她知道了觉得你太念旧？”
这句话让羽墨的心猛地一跳，惊讶地看向天宇：“你跟一菲姐说过旧物的事？”
天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胡一菲定是从林薇那里听来的。他转头看向林薇，对方冲他挤了挤眼睛，眼底满是“我就知道你藏不住”的了然。
“也不是特意说的。”天宇的声音软了下来，目光落回羽墨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温柔，“就是上次聊天，无意间提了一句，说有个箱子里装着……关于你的东西。”
羽墨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她想起那些被他珍藏的速写、票根和陶瓷兔子，想起他说“这些都是关于你的回忆”，眼眶忽然就有些发热。原来他那些笨拙的小心思，早就被身边的人看在了眼里。
“说起来，”诸葛大力推了推眼镜，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学术研究般的认真，“根据你们过去半年的互动数据统计，默契值高达87%，远超普通室友的32%，情侣关系的概率预测为91%，现在看来，模型的准确率还是很高的。”
张伟凑过去看她手里的笔记本：“什么模型？还有这种操作？”
“基于日常行为的情感倾向分析模型。”诸葛大力言简意赅，“比如天宇每周三都会多买一份羽墨喜欢的三明治，比如羽墨会在天宇加班的日子多留一盏玄关灯，这些行为数据都指向……”
“行了行了，知道你厉害。”张伟打断她，一脸“听不懂但大受震撼”的表情，“反正就是……他们俩早就该在一起了，对吧？”
众人哄堂大笑，客厅里的气氛像被煮沸的热水，冒着欢快的泡泡。羽墨看着眼前这一张张带着笑意的脸，心里那点“被拆穿”的窘迫彻底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暖意。
她忽然想起刚搬来公寓的那天，胡一菲扛着她的画架往楼上走，嘴里念叨着“女孩子搞艺术就是麻烦”，却把最重的箱子都揽到自己身上；想起张伟总在她赶稿忘记吃饭时，拎着外卖敲她的门，说是“点多了怕浪费”；想起林薇和张远总在她和天宇闹别扭时，有意无意地创造相处的机会……原来这些被她忽略的细节里，早就藏着大家不动声色的善意。
“所以……”唐悠悠按捺不住好奇心，又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到底是谁先表白的？快说说嘛，满足一下我的八卦心！”
这个问题让气氛再次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又一次聚焦在两人身上。羽墨的脸颊重新发烫，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天宇握得更紧了些。
“算是……双向奔赴吧。”天宇的声音带着点笑意，目光温柔地落在羽墨脸上，“其实早就互相有好感了，就是都太胆小，不敢说。”
他说起六年前在图书馆的初见，她趴在画架上偷偷画他，被发现时红着脸把画塞给他，凶巴巴地说“不许笑”；说起第一次约会时，他把蔫掉的玫瑰藏在身后，她却笑着说“没关系，心意最重要”；说起冷战时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他在客厅坐了半宿，就为了等她房间的灯熄灭，确定她睡熟了才敢回房……
那些被时光掩埋的细节，此刻在众人的注视下被一一剥开，像颗颗饱满的珍珠，串起了一段沉默却汹涌的爱恋。羽墨听着他的讲述，眼眶越来越热，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记得的瞬间，原来他也珍藏在心底。
“那庆功宴那天，你俩吵架到底是因为什么？”张伟追问，显然对这个“未解之谜”耿耿于怀。
提到这事，羽墨忍不住瞪了天宇一眼，嘴角却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还不是因为某人跟别人碰杯时，露出了手腕上的疤，自己却忘了那是怎么来的。”
天宇挠了挠头，一脸无辜：“我没忘啊，就是觉得没必要总提……”
“怎么没必要？”羽墨的声音软了下来，“那是为了抢回我的画具才有的，我当然要记得。”
客厅里再次响起善意的笑声，胡一菲笑着打趣：“瞧瞧这腻歪劲儿，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该把你们俩锁在书房里，看你们还能不能冷战那么久。”
“就是就是，”咖喱酱附和道，“以后不许再冷战了，有什么事跟我们说，我们帮你们评理！”
夜色渐渐深了，客厅里的话题从“恋爱史”转到“未来规划”，张伟开始滔滔不绝地传授他的“恋爱保鲜秘籍”，被诸葛大力无情吐槽“理论大于实践”；唐悠悠拉着羽墨，兴奋地讨论着下次约会该去哪家餐厅；关谷则和天宇聊起了画展的筹备，说要给他们留最好的展位……
羽墨靠在天宇的肩膀上，听着耳边热闹的喧嚣，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像被温水浸过的棉花，软得一塌糊涂。她忽然觉得，这场猝不及防的承认，或许是最好的安排。那些刻意的隐瞒，那些小心翼翼的克制，原来都比不上此刻的坦然——手牵着手，在最熟悉的人面前，分享所有藏在时光里的甜蜜。
天宇低头看她，眼里的温柔像揉碎的星光：“累了吗？”
羽墨摇摇头，往他身边靠得更近了些：“没有。”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斑，像条温柔的丝带，缠绕着客厅里的欢声笑语。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敲过十一下时，张伟终于结束了他的“恋爱讲座”，众人也陆续准备回房休息。
“明天我做早餐，给你们加个爱心煎蛋！”张伟临走前还不忘吆喝一句，引来一阵哄笑。
“晚安啦，小情侣！”咖喱酱挥挥手，蹦蹦跳跳地回了房间。
胡一菲走在最后，关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天宇低头帮羽墨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动作自然又温柔。她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带上了门，把那片属于两人的温柔，留在了客厅的暖光里。
人都走光后，客厅里终于安静下来。天宇和羽墨还维持着依偎的姿势，谁都没有说话，却像说了千言万语。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羽墨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如释重负的轻松。
“嗯。”天宇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比我想象中好太多。”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像对待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羽墨的脸颊瞬间发烫，却没有躲闪，只是抬起头，迎上他含笑的眼眸。
月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给这场迟来的承认镀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属于他们的故事，终于在众人的哗然与祝福里，翻开了最坦荡、最温暖的一页。而未来，还有无数个清晨与黄昏，等着他们一起书写，一起分享，一起在这充满烟火气的公寓里，把日子过成最甜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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