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非人的光笼罩着严燕林。他站在云端都市“凌霄”最低层——被称为“尘泥区”的入口处。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金属结构向上延伸,消失在缭绕着人工云雾的极高处。无数轨道、管道和悬浮平台像纠缠的血管,在钢筋骨架间无声穿梭。空气里弥漫着臭氧、金属锈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过度洁净后的空洞气味。这里没有泥土的芬芳,没有羊群的膻味,只有永恒运转的庞大机器的低吼,沉甸甸地压在耳膜上,也压在他那颗刚从人界荒僻山村蹦出来的心上。
他紧了紧肩上那个破旧的布囊,里面装着那块滚烫的、不断低语的彗星碎片——“熵之棱镜”。自“熵湮之瞳”撕裂五界坠落后,这碎片就成了他甩不掉的诅咒和唯一的指路灯。九公瞎眼中腾起的微光,那句“五界熵基已崩,六界将湮”的警告,还有掌心九宫格虚影里闪过的混沌末日图景,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灵魂深处。他必须来,哪怕这地方让他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逃离。预言直指云端都市是崩坏的起点,而“九尾祸源”的线索,或许就藏在这钢铁丛林的冰冷心脏里。
“身份认证:无效。”入口闸门上方,一个毫无起伏的合成音响起,红色的扫描光束在他身上来回游走,带着审视蝼蚁般的漠然。周围匆匆走过的“凌霄”居民,大多穿着银灰或纯白的制服,身体或多或少嵌合着发出幽光的机械部件,他们的目光偶尔掠过严燕林这个格格不入的“原生种”,如同看一块路边的锈铁,毫无波澜,只有效率至上的冰冷疏离。
“我…我来找人!”严燕林提高了声音,试图压下喉咙里的干涩和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他报出九公给的唯一一个名字——一个据说在“尘泥区”边缘维修管道的老家伙,叫“老齿轮”。
“信息库检索:无匹配项。访问权限:拒绝。”闸门纹丝不动,红灯持续闪烁。
就在严燕林几乎绝望,手不由自主地按向怀中棱镜碎片时,侧边一条布满油污的维修通道“嗤”地一声滑开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沾着黑色机油的脸探了出来,眼睛浑浊却异常锐利,像两枚蒙尘的旧钉子。
“小子,吵吵嚷嚷找死呢?”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老齿轮?早烂在哪个报废炉里了!滚进来,别挡着‘盖亚’的眼!”一只沾满油污、指关节粗大变形的手猛地将他拽了进去。沉重的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将外面那冰冷有序的世界彻底隔绝。
通道内昏暗狭窄,弥漫着浓烈的机油、劣质能量液和金属过热的气味。墙壁上布满粗大的管道,发出沉闷的嗡鸣和蒸汽泄漏的嘶嘶声。老人——自称“扳手”——佝偻着背在前带路,步伐却出奇地快。
“九公那个老瞎子让你来的?”扳手头也不回,声音压得很低,“胆子够肥,揣着‘熵之棱镜’就敢闯凌霄?‘盖亚’的眼珠子可没瞎透!”
严燕林心中剧震,下意识护住胸口:“您…您知道?”
“哼,”扳手冷笑一声,拐过一个堆满废弃零件的转角,“‘盖亚’最近抽风抽得厉害,能量波动记录仪都画麻花了,源头指向人界荒山那块鬼地方。除了那砸下来的‘星星’,还能是啥?能让九公那老狐狸舍了老本,把你这个嫩秧子推出来填坑的,也只有那玩意儿了。”
他们穿过迷宫般的底层管道区,最终停在一扇锈迹斑斑、毫不起眼的厚重铁门前。扳手在门旁一块油腻的控制板上快速敲击了一串复杂的指令。“咔哒…嘎吱…”沉重的门栓滑动,铁门向内滑开,一股更浓郁的、混合着臭氧和奇异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半废弃的数据处理节点舱室。无数粗细不一的线缆从穹顶垂下,像怪异的藤蔓森林。舱室中央,一个巨大的、由无数透明晶体管道和发光数据流组成的球体正在缓缓旋转——那正是云端都市“凌霄”的灵魂,盖亚逻辑核心的一个次级节点。此刻,这原本应该流淌着纯净蓝白色数据洪流的球体,却在中心区域,泛起一片令人心悸的、缓慢蠕动的污浊黑斑。
那黑斑并非静止,它像活物般微微起伏,内部似乎有粘稠的、暗紫色的能量在翻涌、凝聚。每一次蠕动,都让周围流淌的数据光带出现瞬间的扭曲和迟滞,发出极其细微、却直刺脑髓的“滋滋”杂音。严燕林怀中的熵之棱镜猛地一烫,一股尖锐的刺痛直冲脑海,他几乎站立不稳。
“看到了?”扳手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绝望,“‘盖亚’在吸食人界荒山里逸散的彗星能量,那些紫火……它以为那是无主的、强大的清洁能源!蠢货!那东西…是‘怨灵’!是另一个宇宙毁灭时不甘的嚎叫!”
严燕林死死盯着那核心黑斑,棱镜带来的幻视瞬间将他淹没:不再是模糊的混沌图景,而是无比清晰的画面——无数扭曲、痛苦、充满无尽怨毒的紫色面孔在黑斑深处无声嘶吼!它们的怨恨被盖亚的系统贪婪地抽取、转化、吸收!那黑斑的中心,一点深邃如宇宙奇点的黑暗正在加速旋转,每一次转动,都让黑斑的边界向外侵蚀一分,同时散发出一种冰冷、混乱、吞噬一切的恶意气息。
“它在…孵化!”严燕林脸色惨白,声音颤抖。
“没错,小子。”扳手的声音干涩,“‘病毒’…或者别的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正在盖亚最核心的逻辑里孕育。它吃的是‘怨’,拉出来的…是‘熵’!纯粹的毁灭之种!”
仿佛为了印证扳手的话,整个次级节点舱室猛地一震!不是物理震动,而是一种空间本身的、令人牙酸的**扭曲感**!四周墙壁上流淌的稳定光带瞬间变得狂乱、黯淡,像垂死的蛇疯狂扭动。空气似乎被抽走了一瞬,留下一种令人窒息的真空感。
“呜——嗡——”
尖锐刺耳的警报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尘泥区”炸响!红色的应急灯疯狂旋转,将舱室内的一切都染上血色。舱室外的通道里,瞬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金属碰撞的混乱声响。
“怎么回事?!”严燕林被刺耳的警报震得耳膜生疼,扶住旁边冰冷的管道才稳住身体。
扳手冲到一面布满雪花噪点的监控屏幕前,手指在油腻的键盘上飞快敲击。几幅模糊的画面被强行调出。画面里,“尘泥区”一条主要通道上,一个正在搬运货物的低级维修员身体突然剧烈抽搐,他嵌在手臂上的能量管线接口处猛地爆出一团刺眼的紫色电火花!下一秒,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双眼瞬间被狂乱的数据流烧穿,变成两个漆黑的窟窿!他疯狂地扑向旁边的人,动作僵硬而迅猛,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
“崩塌开始了!”扳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指向逻辑核心节点球体。只见球体中心那片黑斑,在警报响起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骤然剧烈搏动!它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暗紫色的诡异符文,这些符文扭曲、旋转,构成一个不断收缩又膨胀的、令人眩晕的**九宫格轮廓**!而在那九宫格最中心、最黑暗的一点,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死寂与终结意味的气息正疯狂地弥漫开来,像墨汁滴入清水,迅速污染着整个节点的数据洪流!
严燕林怀中的熵之棱镜滚烫得几乎要灼穿布料,一段清晰的、带着无尽惊恐的信息碎片蛮横地冲入他的意识:
**【警告:熵基连锁崩溃启动!源头定位:凌霄逻辑核心(次级节点b-7)!污染形态:“怨噬之种”(孵化期)!关联熵湮坐标:妖界·万骸骨沼、灵界·永寂回廊……扩散速率:指数级增长!倒计时:未知(盖亚核心防火墙扭曲时间感知)!】**
“不…不止这里!”严燕林失声叫出,“它在扩散!妖界…灵界…其他被彗星穿透的地方,熵基都在崩溃!”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彗星穿透五界留下的伤口,此刻正被这源自盖亚核心的“怨噬之种”疯狂引爆!预言中的连锁崩解,正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化为现实!
扳手布满油污的脸在血色警报灯下显得异常狰狞,他猛地抓住严燕林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小子!听着!那黑斑中心的‘种子’,它散发出的那种死寂气息…那种冰冷、吞噬一切的感觉!九公让你找的‘九尾祸源’,一定和这东西有关!只有找到‘祸源’的本体,才有可能阻止‘种子’完全孵化!否则……”他看向监控屏幕,更多混乱的画面切了进来——失控的机械臂在通道里挥舞,被紫色能量侵蚀的居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整个“尘泥区”正滑向血腥混乱的深渊,“……这就是六界崩灭的前奏!”
就在这时,舱室内所有屏幕猛地一黑!紧接着,所有光源——包括那疯狂旋转的红色警报灯——在同一瞬间彻底熄灭!绝对的黑暗如同沉重的棺盖,轰然降临。
只有一点微光。
严燕林的手不受控制地从怀中掏出了熵之棱镜。碎片在绝对的黑暗中幽幽亮起,不再是之前的灼热白炽,而是变成了一种冰冷的、不祥的幽紫色。碎片表面,一个由暗紫光线勾勒出的、无比清晰的九宫格虚影投射在黑暗的空气中。虚影中心,一个扭曲的、不断变幻的复杂符号正在疯狂闪烁——那正是扳手指出的、黑斑中心“怨噬之种”散发出的死寂气息的核心具现!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九宫格虚影的边缘,正延伸出数条细微的、同样闪烁着幽紫光芒的虚线,如同剧毒的蛛网,分别指向几个方向——其中一条,赫然穿透舱室的金属墙壁,直指云端都市更上层的核心区域;另外几条则诡异地消失在虚空中,指向妖界、灵界……那些熵基正在崩塌的位面坐标!
在棱镜幽紫光芒的映照下,扳手那张布满油污的脸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指向凌霄核心区域的虚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生锈齿轮摩擦的声音:“上…上面……‘盖亚’的…‘主脑花园’……它…它在呼唤……”
他的话音未落,严燕林手中的熵之棱镜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的剧痛!那投射出的九宫格虚影中心,疯狂闪烁的扭曲符号骤然凝固!
紧接着,整个符号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脓包,瞬间向内坍缩成一个无法形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奇点**!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死寂的吸力从那奇点中爆发!
“啊——!”严燕林惨叫一声,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扯出体外!与此同时,他脑中那条关于熵基崩塌的倒计时信息,最后的数字部分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冰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溶解、消失!
【倒计时:未知(盖亚核心防火墙扭曲时间感知)!】——这行字在剧痛中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意识里留下焦黑的印记。
未知,消失了。
时间感知的扭曲被强行“抹平”。
剩下的,只有那黑暗奇点散发出的、赤裸裸的、即刻降临的——
**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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