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衢州壁垒，民心所向
龙游的短暂停留，如同一场风暴眼中难得的平静。在确认李猛部安全抵达并带来郑芝龙降清的铁证后，赵高翔不再有任何犹豫，汇合所有兵马，打出“靖朔侯赵”、“驱除鞑虏”的旗帜，浩浩荡荡沿衢江向西北方向的衢州、乃至最终的目的地广信开进。
队伍愈发庞大，核心战兵、新附士卒、自愿追随的百姓、各类工匠及其家眷，再加上从龙游启出的部分粮草辎重，人数已逾三万。舟船相连，帆影蔽江；岸上队伍，绵延数里。这已不仅仅是一支军队，更是一个移动的、怀着求生与抗清信念的庞大团体。
然而，紧迫的军情如同附骨之蛆，紧随而至。军情司不断有探马回报，确认清军在稳定金华、处置“屠城后事”之后，已派遣大将勒克德浑、李成栋等人，统率一支号称五万的大军，正沿着官道兼程追击而来！意图很明显，就是要趁赵高翔部立足未稳，将其歼灭在浙西南地区。
“五万……”赵高翔在行军的楼船上，听着林锐的禀报，面色冷峻。这兵力，远超自己在金华面对的压力。所幸，自己主力多走水路，速度上占了些便宜，且衢州至广信一带，已是武夷山余脉，丘陵起伏，地形复杂，在一定程度上能抵消清军的骑兵和兵力优势。“但绝不可小觑勒克德浑和李成栋，尤其是李成栋，凶悍善战，乃我部死敌。”
压力化为了更坚决的行动。一道道命令从中军发出：
“王秀楚先生，宣传队再加派人手！所过城镇、乡村，广泛张贴告示，宣讲鞑虏暴行（尤其是金华、扬州旧事），宣扬我军抗清决心！标语要更醒目，口号要更响亮！”
“翁将军，派出水师分队，持我手令，征调沿江所有可用船只，无论官私，按市价给付银钱，若遇阻挠，可强制执行！务必确保水道运输畅通，并削弱潜在敌军可能利用的运力！”
“各部将领，配合地方文官，持隆武帝先前所授便宜行事之权，搬空沿途府库！钱粮、军械、布匹、药材……一切可用于军资之物，尽数装船运走！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容不得半分仁慈拖延！”
“各营，加大募兵力度！言明我军待遇、抗清大义，优先招募有技艺的工匠，待遇从优！”
这些措施，在赵高翔日益响亮的名声和宣传队不遗余力的鼓动下，产生了惊人的效果。自兰溪、龙游开始，沿途不断有青壮年自带干粮、甚至简陋武器前来投军。他们中有的是家园被清军焚毁，亲眷罹难，怀着血海深仇；
有的是听闻赵高翔阵斩叛将田雄、对抗鞑子不屈不挠的事迹，心生仰慕；更多的是在“誓死不做鞑子奴”、“生是汉家人，死是汉家鬼”的悲壮口号感召下，不愿剃发易服，宁愿拿起武器搏一条生路。
民心，在这种末世悲歌与英雄气概的交织中，悄然凝聚。赵高翔的名字，已不再局限于官场和军队，开始在浙西、赣东北的百姓口中传颂，成为一面逐渐鲜明的抗清旗帜。
与此同时，张鼐也并未闲着。他利用自己曾是李自成义子、在大顺军余部中拥有深厚关系的优势，亲笔修书数封，以极其恳切的口吻，分别写给正在湖广山区艰难转战的李过（李锦）、高一功等人。信中，他详细描述了赵高翔的为人（雄才大略、重情重义、善待士卒）、其部的实力（拥有稳固根据地、水师、独特兵器如复合弓）、以及明确的抗清立场和广阔前景。他极力劝说李过、高一功，与其在湖广被清军不断挤压、孤立无援，不如率部东进，与赵侯爷合兵一处，共图抗清大业。在信的末尾，张鼐郑重表示，自己已决心追随赵侯爷，暂不返回，愿以此身为两军联合做保。
信由精干心腹携带着，冒险潜入湖广方向。这是一个重要的战略布局，若能成功，赵高翔的实力将得到质的飞跃。
队伍过了衢州城，规模再度暴涨。新募的士兵、追随的百姓使得总人口激增，兵力迅速扩充至五万余人，虽然新兵占了大半，需要时间整训，但那蓬勃的人气与求战的渴望，足以令人振奋。翁之琪的水师也成功征集、征用了大小船只三百余艘，江面上船队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衢州，这座三江汇流（衢江、常山港、江山港）的浙西重镇，扼守水陆要冲，其战略地位瞬间凸显出来。
赵高翔站在衢州城头，望着脚下奔流的江水和城外连绵的营垒，做出了一个关键决定。
“王先生，子龙兄，迁移人口、转运府库物资之事，不能停！由你二人主要负责，组织船队、民夫，继续向广信转移！愿意跟随的百姓，一律带走！能搬走的物资，一粒米也不给鞑子留下！”
“末将领命！”王秀楚、陈子龙深知此事关乎长远，肃然应下。
“其余众将！”赵高翔目光扫过李猛、张明远、张鼐、夏完淳、翁之琪等人，“我军主力，暂驻衢州！加固城防，在城外险要处设立营寨，与城池互为犄角！翁将军，水师沿江布防，设置障碍，警戒上下游！”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广信是我们最理想的根据地，背靠武夷山，进退有据。但如今人口迁移、物资转运速度太慢，若一味急退，恐被清军骑兵追上，尾随击溃，后果不堪设想！必须在衢州这里，依托坚城利水，抵挡勒克德浑一阵！为我们的大后方——广信，争取到足够的准备时间！”
“谨遵侯爷将令！”众将轰然响应。他们明白，衢州，将成为检验这支新生力量能否在清军主力猛攻下生存下来的第一块试金石。
一时间，衢州内外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和兵营。军民协力，加固城墙，挖掘壕沟，设置鹿角拒马。城外山岭上，新的营垒拔地而起。江面上，水师战舰游弋，哨船四出。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弥漫在衢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赵高翔凝视着东方，那是清军追兵来的方向。他知道，勒克德浑和李成栋绝不会让他轻易站稳脚跟。衢州保卫战，将是一场远比金华更加残酷、规模更大的血战。他必须赢下这一阵，才能为那渺茫的抗清火种，争取到继续燃烧下去的时间和空间。而就在这紧张备战的关头，一个关于福建方面更详细、也更令人扼腕的消息，由信鸽传到了他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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