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霸烈灼热的暗红药液,在接触到安湄淡金色血液的瞬间,沸腾竟稍稍平息了一丝!一股更加精纯、更加内敛、却同样至阳至刚的力量,如同温和的溪流,缓缓融入狂暴的药力之中!
“引我的血,入他心脉!”安湄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看向白芷,“用你的针!疏导药力!护住他的心脉!快!”
白芷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她瞬间明白了安湄的用意!以自身精血为引,以内力为桥,用同源却更温和的“惊雷诀”内力,引导血髓藤霸道的火毒,同时护住安若欢脆弱的心脉!
这是比她自己以身引毒更精妙、风险相对更可控的方法!但也意味着,安湄要承受巨大的消耗和内力的反噬!
没有丝毫犹豫!白芷眼中晨雾瞬间化为最专注的寒冰!她指尖青气再次升腾,快如闪电!数枚金针带着残影,精准刺入安若欢心口周围几处关键大穴!针尖微颤,引导着那融入安湄精血的药力,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小心翼翼地修补着那即将崩溃的生命堤坝!
药鼎中。
安若欢身体的痉挛奇迹般地开始减弱。皮肤上那恐怖蠕动的青紫血管,在淡金色血液融入后,如同被安抚的怒龙,狂暴的冲突开始趋向一种诡异的平衡。虽然依旧痛苦万分,但那种身体即将被彻底撕裂焚毁的毁灭感,正在缓缓消退。他紧蹙的眉头似乎松开了一丝,嘶吼声变成了低沉的、压抑的呻吟。
陆其琛躺在软榻上,看着安湄悬腕滴血的侧影,看着她苍白却坚毅无比的脸庞,看着她为兄长不惜割腕引血的决绝…再看着药鼎中安若欢那稍缓的痛苦…巨大的悔恨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眼角。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狂妄,究竟带来了怎样惨痛的代价,又让至亲之人付出了怎样惨烈的牺牲。
殿内只剩下药液翻滚的咕嘟声、炭火燃烧的噼啪声、安若欢压抑的呻吟、以及…安湄手腕鲜血滴落药鼎的、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滴答声。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每一滴血的落下,都仿佛抽走安湄一分力气,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挺拔的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摇晃。白芷全神贯注,额角汗如雨下,指尖的青气忽明忽暗,显然也到了极限。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药鼎中翻滚的暗红色药液,颜色开始缓缓变淡,那股霸道的灼热气息也在逐渐消退。
白芷猛地收回金针,身体一软,向后倒去,被一直紧张注视的墨菊死死抱住。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蛊毒…火毒…暂时…平衡了…心脉…护住了…命…保住了…”
安湄闻言,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她迅速收回手腕,早有准备的侍卫立刻上前,用最好的金疮药和绷带为她包扎。她看也没看自己的伤口,目光第一时间投向药鼎中的安若欢。
安若欢脸上的痛苦之色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虚脱。皮肤上那些恐怖的青紫纹路淡了许多,呼吸虽然微弱,却平稳悠长,不再有那种随时会断绝的感觉。他安静地沉睡着,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安湄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那一直挺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微微佝偻了一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缓缓转身,目光终于落在了软榻上,那个泪流满面、悔恨交加的陆其琛身上。她的眼神冰冷依旧,却不再有之前的雷霆震怒,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如同看着一件失败品的审视和失望。
陆其琛对上她的目光,羞愧得无地自容,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安湄没有斥责,也没有安慰。她只是用那包扎好的手,指向殿外,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比怒骂更刺骨的寒意:
“外面营寨的阵亡名册,在副将那里。”
“你有力气流泪,不如去看看。”
“看看那些因为你陆其琛的狂妄自大,永远留在了这片异国焦土上的名字。”
“他们,本不该死在这里。”
说完,她不再看陆其琛瞬间惨白的脸,大步走出了弥漫着药香与血腥气的大殿。银甲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背影孤绝而疲惫。
殿内,只剩下药鼎余温的微响,陆其琛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以及墨菊抱着昏睡过去的白芷,低低的啜泣。
殿内弥漫的药香与血腥气尚未散去,陆其琛压抑的呜咽如同受伤孤狼的悲鸣,在空旷的石殿里低徊。安湄那句冰冷刺骨的“看看那些因为你陆其琛的狂妄自大,永远留在了这片异国焦土上的名字。他们,本不该死在这里。”,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深处。
悔恨如同深渊,将他吞噬。他挣扎着想从软榻上起身,肩头被剧毒侵蚀过的伤口和内腑的震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重重跌回,又咳出一口带着腥甜的淤血。旁边的侍卫想扶,却被他布满血丝、充满痛苦的眼睛无声地制止了。他不需要搀扶,他需要的是这痛,这刻骨铭心的痛,来记住自己犯下的弥天大错!
安湄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的阴影中,只留下冰冷的银甲反光和那句诛心之言在空气中震荡。
陆其琛的目光艰难地转向药鼎。鼎中药液已呈暗褐色,不再沸腾,只余下温热的氤氲。安若欢安静地沉浮其中,脸上非人的痛苦已然褪去,只剩下透支生命后的极致苍白与平静。白芷被墨菊小心地安置在角落的软榻上,同样昏迷不醒,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为了救他,救安若欢,这个看似柔弱的医女,也几乎燃尽了自己。
视线再转,落在自己染血的肩头。那是萧景琰的毒箭留下的。是安若欢,拖着那副被蛊毒日夜侵蚀、早已是强弩之末的残躯,在万军围困中,抱着白芷,硬生生为他撕开了一条血路!而他呢?他回报了什么?是刚愎自用,是葬送数万忠魂,是差点连累这对兄妹一同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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