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死一般的沉寂。
林阳那句近乎调侃的问话,如同一根羽毛,轻轻飘落在苏晚晴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上,却激起了山崩海啸般的巨浪。
“还是说……苏总连一杯咖啡,都不愿意请你这位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喝一口?”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成了缓慢流淌的粘稠蜜糖。
苏晚晴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失控的心脏,正如何擂鼓般狂乱地跳动,每一次撞击,都让她的四肢百骸泛起一阵无力的酥麻。那股不受控制的热意,从脖颈一路蔓延至耳根,让她那张永远冰冷如霜的绝美脸庞,此刻如同染上了最动人的晚霞。
她甚至不敢抬眼去看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此刻正慵懒地、像个主人一样地,坐在本该属于她的权力空间的沙发上,用一种饶有兴致的、欣赏猎物般挣扎的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感,夹杂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慌乱,如同藤蔓般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
她,苏晚晴,执掌百亿集团,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从未有过败绩的商业女王,竟然被一个男人用几句话,就逼到了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
她不能再让他这样掌握节奏了!
强行压下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苏晚晴僵硬地伸出手,拿起了桌上的内线电话。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此刻却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陈静。”
她的声音出口,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及的沙哑与紧绷。
“送两杯……最好的蓝山咖啡进来。”
说完,她几乎是立刻挂断了电话,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泄露出自己此刻所有的溃败。
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她试图将这场已经彻底失控的对峙,拉回到“商业会晤”轨道的徒劳尝试。
林阳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却并不点破。他只是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等待着。他有的是耐心,享受这场精心策划的“破冰”游戏。
很快,首席助理陈静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当她看到办公室里的景象时,瞳孔还是不受控制地收缩了一下。她的老板,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的女王,此刻脸颊泛红,眼神躲闪,而那个神秘的林先生,则反客为主地坐在主位沙发区域,神情自若。
一种极其诡异的、充满了暧昧张力的气场,充斥着整个办公室。
陈静不敢多看,将两杯香气四溢的咖啡分别放在两人面前后,几乎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关上了门。
短暂的、因为外人闯入而形成的脆弱“休战期”,在房门关闭的瞬间,宣告结束。
苏晚晴端起咖啡杯,滚烫的杯壁传来的一丝灼热,让她纷乱的思绪勉强有了一丝凝聚。她将杯子送到唇边,却没有喝,只是用那缭绕的白色水汽,作为自己最后的、薄如蝉翼的伪装。
她终于鼓起勇气,抬起了那双依旧冰冷,却已然失了往日锋芒的凤眸,再次直视林阳。
“林先生,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往常一样沉稳有力,“你为苏氏集团做的一切,我记在心里。这个人情,我苏晚晴认。你可以开个价,任何条件,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谈。”
她再次将这场交锋,定义为一场交易。这是她最熟悉,也最擅长的领域。
然而,林阳只是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将杯子放回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苏总,你还没明白吗?”他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玩味的眸子,此刻变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
“从一开始,我就不是在和你做交易。”
苏晚晴的心脏又是一紧,她握着杯子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她想听到一个数字,一个项目,甚至是一个商业帝国,那都是她可以理解和应对的。
林,终于等到了这个问题。
他缓缓地,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他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股慵懒的玩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君王般,俯瞰江山的绝对专注与霸道。
他的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利剑,穿透了那层薄薄的水雾,死死地钉在苏晚晴的瞳孔深处,让她无处可逃。
“我的目的,很简单。”
他的声音不高,却无比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宣告,带着无可辩驳的力量,重重砸在苏晚晴的心上。
“苏晚晴,”他直呼她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与占有,“我在追你。”
轰隆——!
世界,在苏晚晴的耳边,彻底失去了声音。
“我……在……追……你。”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开天辟地的惊雷,狠狠劈进了她的灵魂深处。将她二十七年来建立的所有认知、所有逻辑、所有名为“理智”和“骄傲”的钢铁壁垒,尽数劈得粉碎!
她的大脑,再次陷入一片空白。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
这比林阳承认自己是外星人,都要让她感到荒谬!
追她?
这就是他所谓的“追求”?
用几百上千亿的资金,像玩游戏一样收购公司、颠覆市场、覆灭她的敌人,然后把这一切当成一份“外卖”送到她面前,最后用一种近乎审判的姿态,告诉她,这只是他在“追”她?
这到底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荒诞!
极致的震惊过后,是一股难以抑制的、混合着羞恼的怒火,从心底喷薄而出。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放在玻璃罩里的、精心打扮的娃娃,而林阳,就是那个站在罩外的巨人,用一根手指,随意地拨弄着她和她的整个世界,还美其名曰“示爱”!
“你……”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却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你把这叫做……追求?”
“不然呢?”林阳微微挑眉,反问道,仿佛在奇怪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他看着她那双因羞愤而燃起火焰的美眸,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对世俗的轻蔑。
“苏总,你习惯了什么样的追求?”他好整以暇地问道,“是那些男人送来的、可以堆满你整个办公室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还是那些在你生日宴上,为你弹奏一曲蹩脚的钢琴曲?又或者,是那些自以为是的所谓青年才俊,拿着一份年利润几千万的财务报表,就想在你面前证明他的‘实力’?”
林阳的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张开双臂,仿佛要将脚下这座繁华的城市拥入怀中。
“那种追求,对于普通女人来说,或许是浪漫。但对于你,苏晚晴,”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种东西,是廉价的,是无趣的,是对你价值的……一种侮辱。”
苏晚晴彻底愣住了。她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的言论。
“我想要的,不是取悦你。”林阳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我想要的,是让你看到一个全新的世界。我要用我的方式告诉你,那些在你眼中所谓的商业巨子、人中龙凤,在我这里,不过是弹指间便可覆灭的尘埃。”
“我不需要像哈巴狗一样讨好你,我只需要站在一个你必须仰望的高度。我要让我的存在,成为你生命中无法忽视、无法忘记,更无法超越的烙印。”
“当你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风景与人物,与我相比,都变得黯然失色时,”他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自信到极致的笑容,“你自然就会明白,谁,才是唯一配得上站在你身边的男人。”
“这,就是我的追求方式。”
“苏晚晴,现在,你懂了吗?”
这番话,彻底颠覆了苏晚晴的世界观。
它重新定义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神秘人与调查者,不再是合作伙伴,而是赤裸裸的、力量悬殊的——
追求者,与被追求者。
而对方,甚至懒得用温柔的糖衣来包装他那霸道无比的征服欲。他就这样,血淋淋地、赤裸裸地,将他的野心,剖开在了她的面前。
苏晚晴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心跳快得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她再也无法在这里待下去,再多待一秒,她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所有尊严,都会被这个男人彻底碾碎。
她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甚至带倒了旁边的小几,咖啡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四溅开来。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如此失态。
“今天的会面,到此结束!”她几乎是吼出这句话,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狼狈与颤抖,“请你离开!”
说完,她甚至不敢再看林阳一眼,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他那深邃的眸子彻底吞噬。她转过身,用一种近乎“落荒而逃”的姿态,快步走向了连接着办公室的私人休息室。
她的背影依旧挺拔,但那急促的、甚至有些踉跄的步伐,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溃不成军。
“砰!”
休息室的门被重重关上,发出一声巨响,仿佛是冰山女王为自己筑起的最后一道防线。
诺大的办公室里,瞬间恢复了安静。
林阳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脸上的笑容,如春日融雪般,缓缓漾开。
他拿起自己那杯已经微凉的咖啡,走到窗边,俯瞰着脚下的车水马龙,轻轻地,抿了一口。
“逃跑了么……”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属于胜利者的光芒。
“也好。”
“我倒要看看,躲回龟壳里的冰山女王,下一次,会为我准备一场怎样更有趣的……‘考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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