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鼎灵转世
虞明深吸一口气,鼻腔里满是潮湿石壁散发的霉味与铁锈般的血腥气。他回想起白狐临别前的叮嘱,指尖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强压下喉间翻涌的恐惧。双掌合拢时,佛道合一的法印在指缝间亮起荧蓝微光,短剑上的蝌蚪状符文随之共振,发出蜂鸣般的颤音。
那些攀附在石俑身上的褪色经幡突然无风自动,青灰色的布条裂开蛛网状的纹路,露出里面暗绣的梵文——正是他在母亲旧日记里见过的“往生咒”残片。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虞明咬破舌尖,精血喷在剑脊之上。金色剑芒如活物般窜起三尺,却在触及石俑眉心时被漆黑咒文弹开。八尊石俑同时转动头颅,颈骨发出碎玉般的脆响,法器顶端的骷髅头突然张开下颚,喷出裹着尸油的黑雾。
他踉跄着后退半步,靴底碾过地面的莲花残纹——那图案与木匣底部的阴刻竟分毫不差,只是此处纹路缺了西北角的花瓣,像是被利器硬生生剜去。
“太极生两仪,两仪化四象......”
虞明将短剑刺入太极图的阴阳鱼眼,青铜剑柄没入青砖时,通道深处传来地壳开裂的轰鸣。黑白雾气如活物般腾起,在半空凝结成两条缠绕的巨龙,龙身遍覆鳞片般的咒文。
石俑的法器被龙爪攥碎的瞬间,虞明看见它们眼窝中流出黑色脓水,在地面汇成“昭和十七年”的日文刻痕——那是抗日战争末期的年份,与道士胶片里“鼎炉计划第三期”的记录完全吻合。
碎石崩塌声中,前方墙壁如齿轮般缓缓翻转,露出由人骨锁链编织的门扉。三百六十根锁链上悬着日军九〇式钢盔,每个盔内都跳动着幽蓝鬼火,火中浮现戴着防毒面具的人脸,他们开合的嘴唇间溢出浑浊的呜咽:
“水......井......”虞明握紧剑柄的手突然刺痛,木匣上的莲花印记正在发烫,那些缺角的花瓣竟在皮肤下显形,如蚯蚓般爬向腕间的红印。
锁链门轰然洞开的刹那,腐肉与硫磺混合的腥甜扑面而来。
眼前的空间高逾十丈,穹顶垂落蛛网状的黑色藤蔓,每根藤蔓上都悬着青铜棺椁,数量足有三千之数。棺椁表面的佛道符咒正在被藤蔓上的眼球状肉瘤吞噬,那些布满血丝的瞳孔随着虞明的移动而转动,黏液从肉瘤缝隙滴落,在地面积成倒映着棺影的水洼。
当第一具棺盖“咣当”落地时,虞明终于看清棺中物——身着土黄色军服的僵尸,肩章上的樱花徽章已氧化成黑色,步枪刺刀上还缠着腐烂的布条,隐约可见“武运长久”的残字。
“七十年了......”
沙哑的声音从棺林深处传来,像是生锈的齿轮在相互碾压。一个黑袍老者拄着人骨权杖升起,他罩在斗笠下的面容爬满蜈蚣状的紫纹,权杖顶端的心脏还在跳动,每条血管都清晰可见,甚至能看见其中暗红色的液体在流动。虞明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皮肤呈青灰色,手腕上刻着与甲虫外壳相同的日文——那是“731部队”的标记。
“你们虞家欠我的,该还了。”
老者话音未落,三千具棺椁同时爆开。虞明挥剑劈开扑来的第一具僵尸,却见剑锋斩过之处,僵尸体内涌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密密麻麻的甲虫。这些刻着“东乡部队”铭文的金属甲虫钻进石缝,瞬间又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他脚踝处咬出青紫色的斑块。
更诡异的是,每当一只甲虫被拍碎,远处就有一具僵尸重新站起,它们的胸口都插着刻有虞家图腾的断剑——正是秘库通道里石俑所持的法器。
“当年你祖父用‘佛道镇魔阵’毁了我的实验室,”老者挥舞权杖,心脏突然膨胀成猪头大小,“现在我要用你们虞家的血脉,复活大日本帝国的‘玉碎部队’!”
虞明的后背撞上冰凉的棺椁,指尖触到棺盖内侧的刻痕——那是母亲的字迹!“明儿,如果看到这些字,说明妈妈已经失败了......鼎炉计划的真相,藏在第三排左数第七具棺椁里......”他猛然转头,看见第三排棺椁上果然有半朵莲花印记,与木匣、地面的残纹拼成完整图案。
就在此时,手腕红印突然灼烧起来。
那些从僵尸体内涌出的甲虫在红光前纷纷爆裂,化作黑灰中显露出的佛道经文,如金色锁链般缠绕住最近的十具僵尸。虞明想起白狐曾说过的“心有慈悲,方破邪祟”,他闭目诵念《大悲咒》,鲜血顺着剑脊滴在莲花印记上,三千棺椁同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当第一缕金光穿透穹顶藤蔓时,虞明看见棺椁内侧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都是被当作“鼎炉”的无辜者,其中有一个名字被反复刻写:淑兰。
“不可能!”老者的斗笠被气浪掀飞,露出半边腐烂的面孔,“你怎么可能掌握鼎炉的......”
他的话音被一声清越狐鸣打断。白狐如银箭般穿透藤蔓,口中衔着半块染血的玉佩——正是虞明母亲失踪前戴的那枚。狐狸眉心的白纹与虞明腕间红印相映,在半空画出阴阳鱼的轨迹。当白狐吐出内丹化作银网罩住黑袍老者时,虞明终于看清它眼瞳里的倒影——那不是普通的狐狸,而是一只九尾白狐,每根尾尖都系着褪色的红绳,绳上串着的,竟是虞家历代先祖的灵牌。
“孩子,用你的血,唤醒鼎灵。”白狐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但记住,慈悲为怀......”
虞明将短剑刺入掌心,鲜血沿着剑身流入地面的莲花阵。三千棺椁同时打开,不是僵尸,而是数以千计的光茧。茧中人影纷纷抬手,掌心都有与虞明相同的红印。当第一只光茧裂开时,虞明看见里面是一个穿着民国女学生制服的少女,她脖颈间挂着的,正是小姨现在戴的翡翠平安扣。
黑袍老者发出非人的尖叫,他杖头的心脏炸裂成血雾,在空中凝结成巨大的蝙蝠。那蝙蝠翅膀上布满日军军旗的图案,每根骨指都套着刻有“天皇万岁”的戒指。虞明举起短剑,却在此时听见母亲的声音从光茧中传来:
“明儿,小姨不是坏人......她是当年和我一起被抓进实验室的......”话未说完,光茧突然剧烈震动,少女的面容竟开始与小姨重叠。
白狐的九尾化作锁链缠住蝙蝠,虞明趁机将全部力量注入短剑。金色光柱贯穿蝙蝠胸膛的瞬间,他看见老者的真实面目——那是一张被火烧毁的脸,左颊有“731”的刺青,而右颊,竟有与虞明相同的红印。老者在消散前吐出一口黑血,血珠在地面聚成字迹:“你们虞家,才是真正的鼎炉......”
秘库顶部开始坍塌,白狐虚弱地伏在虞明肩头,用鼻尖点了点第三排第七具棺椁。棺盖翻开时,里面躺着的不是尸体,而是一个水晶匣子,匣中放着半卷泛黄的胶片——比道士给的那卷更加古老。虞明颤抖着拿起胶片,看见上面贴着标签:
“鼎炉计划第一期,实验体001号,虞氏血脉验证成功。”
“孩子,前面就是魔殿了。”白狐舔了舔虞明的伤口,他这才发现狐狸的爪子与自己异化时的狐爪一模一样,“当年你祖父将关东军的生化实验室封在虞氏宗祠下,用佛道阵法镇住这些邪祟。但现在阵法被破......”它抬头看向穹顶裂缝中透出的血色月光,“十七年一次的血月就要来了,而你......”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一只布满吸盘的巨手从深渊中伸出。虞明急忙后退,却见巨手手腕上戴着的,正是母亲失踪时遗失的银镯子。白狐猛地将他推开,自己却被卷入裂缝,消失前扔出一枚发光的狐毛:“去魔殿!那里有能阻止血月的......”
轰鸣声响彻秘库,虞明握紧胶片与狐毛,朝着唯一未崩塌的通道跑去。前方的青铜门缓缓开启,门内透出冷冽的月光,却不是血色——而是带着冰裂纹的幽蓝。门楣上刻着模糊的篆文,他认出其中两个字:“殷墟”。
当脚步跨过门槛的瞬间,虞明听见身后传来千万个声音的合唱,那是被封在棺椁中的冤魂,他们齐声诵念的,正是他刚才用过的佛道合一咒。
魔殿的台阶上,散落着数十具骸骨,每具骸骨手中都握着刻有“虞”字的短剑。虞明拾级而上,发现自己的狐爪正在消退,但腕间红印却愈发清晰,竟隐隐透出莲花形状。殿门两侧的石柱上,分别刻着“生为鼎炉”与“死化星辰”的字样,而在门扉中央,镶嵌着一枚眼熟的玉佩——正是白狐刚才衔着的那半块。
他将玉佩按入门中,刹那间,殿内万盏烛台同时亮起。在正中央的石台上,摆放着一座三足青铜鼎,与秘库中的那座一模一样,只是鼎身刻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虞明在最下方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旁边刻着:
“鼎灵转世,血月解印”。而在鼎的右侧,有一个空着的石座,座上刻着:“双生魂者,当坐于此”。
突然,怀中的胶片发出微光,虞明看见胶片上浮现出新的画面:年轻的母亲跪在青铜鼎前,小姨站在她身后,两人同时将手按在鼎上,母亲的嘴型在说:
“明儿,不要相信......”画面突然扭曲,变成十七年后的血月场景,而站在鼎前的人,竟然是虞明自己,他的身后,是化作黑雾的小姨。
殿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虞明转身望去,只见秘库方向腾起黑色烟柱,烟柱中隐约可见九尾白狐的轮廓,以及无数日军僵尸的剪影。他摸了摸胸前的鼎纹碎片,碎片突然发热,与魔殿中的青铜鼎产生共鸣。在碎片的光芒中,他看见母亲和小姨的虚影重叠在一起,她们同时开口,声音却像是从两个时空传来:
“明儿,血月升起时,你有两个选择......”
“用鼎灵的力量毁掉一切,或者......”
“让双生魂归位,解开虞家真正的秘密......”
话音未落,魔殿的穹顶突然裂开,一道血色月光径直照在青铜鼎上。虞明手腕的红印与鼎纹碎片同时发亮,他听见远处机场的警报声再次响起,而这一次,声音中竟夹杂着狐鸣与佛号的混响。当第二道月光落下时,他终于看清鼎内漂浮的东西——那是一颗跳动的心脏,与黑袍老者权杖上的那颗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满了佛道符咒,而在心脏中央,嵌着半块染血的鼎纹碎片。
“慈悲为怀,方能战胜一切......”白狐的叮嘱在耳边响起。虞明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碎片按向鼎内心脏。就在接触的瞬间,整个魔殿开始震动,青铜鼎上的人名纷纷亮起,最终汇聚成一道光柱,直冲血色月光。而在光柱的尽头,他看见十七年前的那个夜晚,母亲抱着襁褓中的自己站在松湖祠堂前,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秘库,小姨举着短剑站在火光中,脸上既有不舍,又有决绝。
“第十七年, 血月再临”的胶片画面突然在眼前闪现,虞明这才惊觉,自己此刻的处境,竟与胶片中“十七年后”的场景完全吻合。而他手中的碎片,正是当年母亲拼死带出的关键。殿外的咆哮声越来越近,僵尸群已经冲破秘库,朝着魔殿涌来。虞明握紧短剑,看着鼎中逐渐融合的两块碎片,终于做出了选择——
他将短剑刺入鼎身,佛道合一的光芒席卷整个魔殿。在光芒中,所有的青铜棺椁开始上浮,棺中的光茧纷纷裂开,无数光点飞向血色月光,化作璀璨的星芒。白狐的虚影出现在星芒中,它的九根尾巴逐渐恢复完整,每根尾尖都系着新生的红绳。而黑袍老者的黑雾在光芒中发出不甘的怒吼,最终化作无数甲虫,被星芒净化成尘埃。
“妈妈,小姨,我做到了。”虞明轻声说道,看着鼎中缓缓升起的两块完整鼎纹,上面分别刻着“慈”与“悲”二字。血色月光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黎明的微光。他拾起地上的狐毛,发现毛发中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母亲的字迹:“明儿,当你看到这个,说明妈妈已经和小姨和解了。记住,虞家的使命不是成为鼎炉,而是守护鼎灵的慈悲......”
秘库的废墟中,虞明背着昏迷的白狐,朝着祠堂外走去。他知道,虽然暂时阻止了血月的危机,但虞家的秘密才刚刚揭开冰山一角。手腕上的红印已经变成了莲花形状,而怀中的胶片,还有大半没有看完。远处的机场跑道上,一架神秘的飞机正在降落,机身印着与甲虫相同的日文标记——那是当年东乡部队的运输机,不知为何,竟在七十年后重新出现。
“下一站,魔殿!”虞明喃喃自语,握紧了手中的鼎纹碎片。白狐在他怀中动了动,睁开眼睛,目光中竟有了人类的欣慰:
“孩子,真正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晨雾中,虞明的身影逐渐消失,而祠堂废墟下的秘库深处,青铜鼎的光芒仍在闪烁。在鼎内的心脏位置,浮现出一行新的刻字:
“鼎灵现世,双生归位,血月之下,慈悲为引。” 这是虞家的新开始,也是一个跨越七十年的诅咒,终于迎来破解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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