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这三天,对凌云三人而言,漫长如三秋。陋室之中,灯火常明。李文轩埋首于借来的律法典籍和县志医案之中,时而蹙眉凝思,时而奋笔疾书,案头堆积的稿纸越来越厚;韩老倌早出晚归,身影穿梭于县衙后巷、茶肆酒馆,用他特有的方式打探、联络、铺路;凌云则一遍遍梳理病案,将每一个治愈病例的时间、症状、用药、结果都反复核对,力求清晰无误。空气里弥漫着紧张与孤注一掷的气息。
第四日清晨,天色灰蒙,秋雨欲来。果然,两名衙役准时出现在陋室门前,面无表情地传达了传唤令。该来的,终究来了。
县衙并不遥远,穿过几条湿漉漉的青石街道,那象征着权力与律法的朱漆大门便赫然矗立在眼前。气氛肃穆,门口的石狮龇牙怒目,令人心生敬畏。凌云整理了一下虽旧却浆洗得干净的青布长衫,深吸一口气,在李、韩二人坚定的目光陪同下,迈步而入。
他们被引至一处偏堂,而非正式升堂问案的大堂。这通常意味着事情尚未到最严重的地步,属于初步核查问话的性质。堂内陈设简单,上首设一公案,后端坐着一位身着藏青长袍、面容清癯、约莫五十上下、目光锐利的师爷,想必是县衙掌管刑名文书、精于律法的刑名师爷。堂下两侧站着几名衙役,面无表情。举报方并未直接露面,显然,这仍是幕后黑手驱动下的试探性攻击。
问话开始。那师爷并无太多寒暄,照本宣科,声音平板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宣读了事先拟好的指控要点:
“民人凌云,于榆林坊设摊,无官方颁行之‘医凭’而擅自行医,此触犯《医政管理条例》第x款,属‘非法行医’。”
“其二,闻其诊治,多用听筒探听脏腑之音、针线缝合皮肉之伤等诡异之法,迥异常法,民间多有‘妖术惑众’之疑,易生恐慌,扰乱民心。”
“以上二事,已有良民举告。尔有何辩解?”
冰冷的指控,如同两道枷锁,当头罩下。空气瞬间凝滞。
面对师爷居高临下的质问,凌云并未急于开口辩解。他微微侧身,看向身旁的李文轩。这是早已商定的策略。
只见李文轩上前一步,对着师爷躬身一揖,神色从容不迫,朗声道:“学生李文轩,乃凌郎中之友,略通文墨,愿代为陈情。”
得到师爷默许后,他挺身而出,开始了他的辩护。他的声音清晰沉稳,引经据典,据理力争,每一句都力求落在实处。
首先,针对最核心的“非法行医”指控,李文轩并未回避“无凭”的事实,而是采取了更高明的策略:
“回禀师爷,凌郎中目前确无官方‘医凭’,此为学生等所深知,亦不敢隐瞒。” 他先承认事实,以示坦诚,随即话锋一转,“然,学生近日查阅律例,发现本朝太祖皇帝钦定《大明律》之《礼律·医药篇》曾有谕示,天下医道,首重活人。对于散落民间、未入官册,却身怀真才实学、能造福地方之‘草泽医人’,若其术精诚,活人无数,地方官衙可酌情考量,引导其纳入正轨,而非一概禁绝,以免堵塞贤路,徒使百姓失医。”
他引用的这条律法原则或历史先例,巧妙地避开了硬性的“凭证”规定,将焦点引向了医术的实际效果和社会贡献上。接着,他进一步说明:
“凌郎中医术精湛,有目共睹。” 他示意凌云呈上那厚厚一摞病案记录,“此乃凌郎中行医以来,救治之部分病例实录。有码头脚夫阿亮,断腿重创,经凌郎中‘缝皮续肉’之法得以保全;有邻巷陈氏老妇,肺痈危殆,经‘听音辨疾’而转危为安;更有守城吏员、市井商贩等多人顽疾得愈。救治多人,有功于民,此绝非虚言。其行医之道,始终秉持‘仁心仁术’之要义,收费低廉,甚至对贫苦者分文不取,榆林坊百姓可为之证。”
最后,他掷地有声地指出要害:“师爷明鉴!若仅因无一纸文凭,便禁绝此等能解民倒悬之良医,致使众多信赖其术、依赖其药的乡邻求医无门,岂非置百姓疾苦于不顾?与圣上仁政爱民之旨,是否相悖?” 这一问,将问题提升到了民生与仁政的高度。
其次,针对“妖术惑众”的荒谬指控,李文轩的驳斥更是有理有据:
“至于所谓‘妖术’,纯属无知者之臆测。”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听筒’一物,原理简单,不过是借中空之物导引、放大体内气息流转、痰涎涌动之声,便于医者细察病位深浅、性质。此与古来‘悬丝诊脉’之理相通,皆为由外揣内之法,何妖之有?”
“而‘缝合’之术,旨在促进伤口愈合,减少血污外邪入侵。学生查考医籍,《诸病源候论》、《外科精要》等古籍早有记载,乃疡科正法,绝非邪法异端。” 说着,他再次呈上一些治愈患者联名签署的感谢信及按有鲜红手印的证词,证明这些“奇术”带来的乃是实打实的康复,而非祸害。
李文轩的辩词,逻辑严密,引证扎实,情理法三者兼备,展现出了惊人的辩才和对律法的精通。
而与此同时,韩老倌连日来的幕后工作也开始悄然生效。侍立在师爷身旁的一位书吏,趁着师爷翻阅病案的间隙,低声帮腔道:“师爷,小的听闻,这凌郎中医术确实了得,坊间口碑极佳。前几日王捕快的老寒腿,也是他给扎好的……” 暗示凌云颇得民心。堂下值守的衙役中,也有受过凌云恩惠的,如曾患疝气的王老吏,虽不能明言,却也趁机向靠近的同伴低语:“这凌郎中是真有本事,我那老毛病就是他治好的,比济世堂的方子管用多了……” 这些低声的美言,如同涓涓细流,虽不汹涌,却持续不断地影响着堂上的氛围。
更重要的压力来自堂外。偏堂的门并未紧闭,外面围聚了不少闻讯赶来的百姓,其中有许多是受过凌云恩惠的病人和摊贩。他们不敢大声喧哗,却也在衙役的阻拦线外纷纷出声:
“凌郎中是好人啊!医术高明!”
“青天大老爷明鉴!凌郎中救过俺娘的命!”
“什么妖术?那是神医!俺爹的咳嗽就是他听好的!”
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清晰的民意支撑,形成了不容忽视的舆论压力,清晰地传入了偏堂之内。
端坐上首的主事师爷,一直静静地听着李文轩的陈述,翻看着呈上的病案和证词,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当他听到堂外隐隐传来的民众呼声,又瞥见身旁书吏和堂下衙役的细微反应时,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见凌云一方准备之充分,远超预期:辩词有理有据,既承认部分事实,又巧妙援引律法精神,更以大量铁一般的治愈案例为实证。反观举报一方,除了空泛的指控,拿不出任何凌云的医疗事故证据或真正的受害者。加之堂外民意汹汹,众口一词为凌云说话……
师爷心中确实产生了犹豫。他精通律法,更谙熟为官之道。处理此事,若简单依“无凭”而严办,势必激起民怨,也与“草泽医人可酌情考量”的律法精神相悖;若置之不理,又无法对举报者交代。此事,棘手了。
他合上案卷,沉吟片刻,并未当场宣判,只是沉声道:“尔等所陈,本师爷已悉知。此事关系医政律法,需详加斟酌。且退下,候讯。”
一场惊心动魄的公堂博弈,暂时告一段落。虽然没有立即胜出,但凌云团队成功地将危机的主动权,部分夺回到了自己手中。乌云,裂开了一道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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