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孟朝桉被一阵急促而混乱的门铃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凌晨两点多。
谁会在这个时间来找她？难道是祁叶？这个念头让她心里一跳，但随即否定，祁叶有钥匙，也不会这样按门铃。
门铃还在不依不饶地响着，带着一种执拗的意味。
孟朝桉披上外套，皱着眉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站着的人让她愣住了。
是孟朝屿。
他显然喝醉了，身体微微摇晃，靠扶着墙壁才能站稳。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地垂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眼睛。
衬衫领口扯开了，领带歪歪斜斜地挂着，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最让她心惊的是，他脸上那种近乎崩溃的脆弱表情，与平时那个冷硬阴郁的他判若两人。
孟朝桉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门一开，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孟朝屿抬起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泛着红，眼神涣散迷离，焦距似乎都对不准。
他看到孟朝桉，像是确认了什么，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然后整个人就朝着她倒了过来。
“喂！”孟朝桉猝不及防，被他沉重的身体撞得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
他的身体滚烫，重量几乎全部压在了她身上。
孟朝桉吃力地撑着他，试图让他站稳：“孟朝屿？你喝多了？你怎么回来的？”
孟朝屿没有回答，只是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处，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他的手臂无意识地环住了她的腰，收得很紧，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姐……”他含糊地、带着浓重鼻音地喊了一声，声音沙哑破碎，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一声“姐”，喊得孟朝桉心头莫名一软。
尽管他们关系复杂疏离，但此刻醉得一塌糊涂、展现出前所未有脆弱一面的孟朝屿，还是让她无法硬起心肠将他推开。
“先进来再说。”孟朝桉费力地扶着他，一步步挪进客厅，将他安置在沙发上。
她想去找条湿毛巾给他擦擦脸，刚一直起身，手腕却被一股力道抓住。
孟朝屿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他抬起头，泛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某种孟朝桉看不懂的、深可见骨的痛苦和……依赖？
“别走……”他低声哀求，声音带着哭腔，“求你了……别丢下我一个人……”
这样的孟朝屿，是孟朝桉从未见过的。
在她的印象里，他这个“弟弟”永远是冷静的、疏离的、甚至带着点阴郁的骄傲，何曾有过如此卑微脆弱的一面？
是因为喝醉了吗？还是……在国外遇到了什么事？
孟朝桉的心软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重新坐回沙发边，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我不走，你喝多了，先休息一下。”
她试图抽出手去给他倒水，但他抓得更紧了。
“水……”孟朝桉无奈。
孟朝屿像是听懂了，微微松开了些力道，但目光依旧紧紧追随着她，仿佛怕她一眨眼就会消失。
孟朝桉倒了杯温水回来，递到他嘴边。
他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乖顺得像个孩子。
喝完后，他重新靠回沙发背，闭上眼睛，眉头却紧紧蹙着，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孟朝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拿起旁边的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就在她准备起身去拧湿毛巾时，孟朝屿忽然又动了。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梦魇，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孟朝桉凑近了些，隐约听到几个破碎的词：
“……为什么……”
“……不可以……”
“……难受……”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液体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哭了？
孟朝桉彻底怔住了。
孟朝屿会哭？这个认知比看到他醉醺醺的样子更让她感到震惊。
在她心里，孟朝屿几乎是和“眼泪”这种软弱的情绪绝缘的。
看着他无声流泪的样子，那种压抑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渗出来的悲伤，让孟朝桉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名义上的“弟弟”。
他冷漠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沉重心事。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擦去了他眼角的泪痕。
她的触碰似乎惊动了他。
孟朝屿猛地睁开眼，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澈，也格外脆弱。
他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复杂得让孟朝桉心惊。
有依赖，有痛苦，有挣扎，还有一种……她不敢深究的、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
“姐……”他又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我该怎么办……”
孟朝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难题，也不知道他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究竟指向何处。
她只能笨拙地、一下下地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做噩梦的孩子：“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没事了……”
在她的安抚下，孟朝屿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重新闭上眼睛，但抓着她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眼泪似乎流干了，只剩下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的凌晨里，显得格外令人心酸。
他就这样靠在沙发上，握着她的手，沉沉地睡了过去。
只是即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紧锁，仿佛承载着无法卸下的重担。
孟朝桉看着他沉睡的侧脸，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今晚的孟朝屿，撕掉了所有冷漠的伪装，露出了内里最柔软也最不堪一击的部分。
“这让她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简单地用“关系疏离的弟弟”来定义他。
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而她，并不知道这种改变，会将他们引向何方。
夜色深沉，沙发上相依的两人，一个沉沉睡去，一个心事重重。
谁也不知道，这场醉后的眼泪，究竟是崩溃的结束，还是另一场风暴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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