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发水畔的血腥味尚未散尽，吴军的战旗已经指向南方。
林越骑在战马上，看着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楚军的尸体顺着河水漂流而下，残破的战车斜插在泥泞中。他握笔的手微微颤抖，竹简上墨迹未干——这是他为孙武记录的第四场胜仗。
“还在写战报？”孙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越转身，见孙武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这位吴军统帅的目光越过战场，望向更远的南方。三个月的征战在他脸上刻下风霜，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
“每场战役都值得记录。”林越将竹简递过去，“特别是这一战，半渡而击的战术运用得恰到好处。”
孙武接过竹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还要多谢你的提醒。清发水这一战，让我对《作战篇》中‘兵贵胜，不贵久’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远处，伍子胥正指挥士兵收缴战利品。这位楚国流亡者的脸上终于露出畅快之色，二十年的仇恨似乎在这一刻得到宣泄。
“子胥将军的速度太快了。”林越轻声道，“从柏举到清发水，我们连续四战四捷，楚军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孙武点头：“这正是《军争篇》的要义——其疾如风。楚军现在士气已溃，我们必须乘胜追击。”
号角声响起，吴军再次开拔。
林越策马跟在孙武身侧，看着这支三万人的军队如臂使指般向前推进。他想起现代军事史上那些着名的闪电战，但眼前这支两千多年前的军队，其机动性和执行力丝毫不逊色。
五天后，吴军在雍澨遭遇楚军残部。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楚军士兵听到吴军的战鼓声就已经开始溃逃。孙武甚至没有亲自指挥，只派出一支偏师就轻松取胜。
“第五场胜利。”林越在竹简上记下日期，“五战五捷，这在军事史上都是罕见的战绩。”
当晚宿营时，孙武特意来到林越的营帐。
“明日就能抵达郢都。”孙武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罕见的激动，“这一路走来，多亏有你在旁。”
林越为孙武斟上一杯薄酒：“我只是个记录者，真正的功劳是将军的军事才能。”
孙武摇头：“还记得我们在穹窿山修订兵书时，你提出的那些奇思妙想吗？模块化训练、情报网络构建、后勤保障体系……这些都在此次征战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营帐外，士兵们的歌声隐约可闻。这是吴军的传统，每场大战前，士兵们会唱起故乡的歌谣。
“他们在想家。”林越轻声道。
“《孙子兵法》开篇就说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孙武的目光变得深邃，“为将者不仅要考虑如何取胜，更要考虑如何让更多的士兵活着回家。”
林越心中一动。在后世的记载中，孙武常被描述为冷静近乎冷酷的军事家，但只有他知道，这位兵圣内心深处对生命的尊重。
第二天清晨，吴军抵达汉水北岸。对岸，楚国的都城郢都已经隐约可见。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这座号称固若金汤的都城，城墙上竟然看不到守军的影子。
伍子胥策马而来，脸上带着疑惑：“探子回报，楚昭王昨夜已经弃城而逃。”
孙武皱眉：“可有埋伏？”
“城门大开，百姓都在逃亡。”伍子胥的语气中带着失望，“我本想亲手攻破这座城池……”
林越想起史书上的记载，轻声道：“这正应了《谋攻篇》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楚王闻风丧胆，不敢而逃，这是最高明的胜利。”
孙武点头，下令军队谨慎进城。
吴军列队进入郢都时，林越被眼前的景象震撼。这是一座比姑苏还要宏伟的都城，街道宽阔，宫殿林立。但此刻的郢都却如死城一般寂静，只有零星几个百姓在街角窥视。
“亡国之象。”孙武叹息道。
在楚王宫中，吴军发现了楚昭王仓皇逃离的证据——散落的珠宝、未及带走的印玺、甚至还有温热的茶水。
伍子胥在宫中疾走，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他寻找了二十年的仇人已经逃走，这座空荡荡的宫殿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将军，有情况。”一个士兵匆匆来报，“在城西发现一支楚军残部，约三千人，正在负隅顽抗。”
孙武立即下令围剿，但林越注意到他的眉头始终紧锁。
傍晚时分，城西的抵抗被平息。孙武站在郢都的城墙上，望着逐渐暗淡的天色。
“这一路的胜利，太过顺利了。”孙武突然说道。
林越明白他的担忧：“将军是担心楚军有诈？”
“楚国立国数百年，根基深厚。今日之败，非力不足，而是政令不一，君臣猜忌。”孙武的目光扫过郢都的街巷，“但楚人不会轻易屈服。我担心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就在这时，青铜残片在林越怀中突然发出一阵温热。他悄悄取出，发现残片上浮现出淡淡的光纹，指向西北方向。
“将军，我认为我们应该立即加强城防，特别是西北方向。”林越说道，“我有预感，楚军可能会从那个方向反扑。”
孙武深深看了林越一眼，没有询问缘由，直接下令：“就依你所言。另外，传令全军，不得骚扰百姓，违令者斩。”
命令传下，吴军迅速行动起来。林越看着孙武的背影，心中感慨——这位兵圣不仅懂得如何取胜，更懂得如何治理。占领郢都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来临。
夜色渐深，郢都城中点点火光亮起。在这座刚刚易主的都城里，没有人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但林越清楚，历史的车轮已经转向，而他和孙武，正站在这个转折点的中心。
西北方向，隐约有雷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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