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长安西市云来楼雅间“听雪阁”门窗紧闭。
博陵崔氏家主崔弘度将活字版《三字经》掷在紫檀案上。
纸页敞开,烛光照耀着“蚕吐丝”等字。
“诸位可曾想过,这般贱价售书,十年后寒门子弟皆可开蒙,我等世家何以立身?”
荥阳郑氏代表郑元璺捏碎手中核桃。
“太医署那位张县公,近来风头过盛。”
“他那兰蔻铺子,上月新出的‘蔷薇露’,一盒抵得上农户半年收成。”
他指着案上活字版《千字文》。
“这印书之术,与那铺子推陈出新的路数,倒有几分相似。”
“此话有理。”赵郡李氏的李慎转着茶盏。
“兰蔻铺香皂、镜子、月事带,件件都是巧思。”
“如今市面骤然出现这等印书奇术,岂能不令人起疑?”
他蘸茶在桌面画了个“张”字。
“听闻此人精通格物,东宫属官出身。”
太原王氏的王珪拍案:“是了!他那杏林堂售卖的‘止血棉’,用法与这活字印书一般,皆是化繁为简的路数。”
他取出一方棉帕,“此物造价不及绢布三成,与这贱价书籍岂非异曲同工?”
清河崔氏的崔明远冷笑。
“即便如此,也无真凭实据。说不定是将作监哪位不出世的老工匠所为。”
他环视众人,“不过...那张勤确实值得好生查探。”
“他那兰蔻铺日进斗金,若再掌控印书之术...”
“日后还不知会造出何物掘我等根基。”
此时阁外,云来楼伙计赵十五正假意擦拭栏杆。
他耳朵贴近板壁,断断续续听得“活字...张县公...兰蔻铺...”等词。
见跑堂送酒来,他急忙闪身下楼,从后门抄近路往永兴坊奔去。
张宅书房里,张勤正在校勘《农桑辑要》。
赵十五气喘吁吁叩门而入:“东家!崔家郑家在密议,说活字术可能与您有关!”
“他们特别提到兰蔻铺推陈出新的事...”
张勤搁下校勘笔,取过一枚“张”字活字模在指间翻转。
“他们可提及具体证据?”
赵十五抹汗道:“只说您铺子里新物频出,与活字术的路子相似。”
“李慎约了后日申时在平康坊翠微阁再聚,说要细查此事。”
暮色渐沉时,张勤唤来韩老伯:“让格物坊的王木匠带徒弟去终南山庄子暂避。”
“新制的三号活字模全部熔了重铸。”
又对赵十五道:“你且回酒楼,一切照旧,就当不知道此事,记住,不许跟任何人再提起。”
说着,塞给了他一两银子。
是夜,张勤在书房做注《尔雅》,用于书局印刷。
窗外更鼓声里,他想起魏徵日前提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而云来楼后厨,赵十五正往崔家预定的酒坛里多撒了把盐,这是他对付讨厌客人的老法子。
申时,张勤疾步至东宫求见。
内侍引至偏殿时,见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正对沙盘议事。
沙盘上插着数面小旗,雁门关以北皆插黑旗,马邑位置斜插折断的唐军赤旗。
“来得正好。”太子扔下手中军报,“高开道这厮,去岁诈降罗艺,今又助突厥破我马邑。”
秦王以马鞭指沙盘上幽州方向:“探马来报,此贼新制攻城云梯,可攀三丈城墙。”
张勤近前细看沙盘,见马邑周边标有突厥骑兵符号。
秦王甲胄未卸,肩吞兽首沾着尘土:“颉利可汗赐高开道金狼头符,许其统辖妫州等地。”
太子冷笑:“一个铁匠出身的叛将,也敢称燕王!”
“其攻城械确需防范。”秦王抽箭在沙盘画图。
“新制云梯带铁钩,可扣女墙。抛车能掷百斤石。”
张勤禀道:“将作监可制铁网缠梯,热油掺硫磺破其钩爪。”
太子令史官取《武经总要》:“需制重型床弩破其云梯。”
秦王点算粮草:“需备三万军三月之粮。”
张勤呈上簿册:“河东仓存粟二十万石,然输粮需防劫道。”
太子以朱笔点太原至幽州路线:“派小股玄甲军护粮,每三十里设烽燧。”
忽有军报至,言高开道部正打造冲车。
三人遂定策:秦王督军械改良,太子统筹粮草,张勤协调整改守城器具。
暮色渐沉时,张勤出宫,见玄武门外新卒操练陌刀。
寒风中,他想起沙盘上马邑的断旗,心知这场征战或将改变北疆格局。
酉时,东宫偏殿烛火通明。
沙盘上的军旗尚未收起,张勤忽然对太子与秦王行长揖大礼。
“臣今日得报,五姓七望疑臣献活字术,已在密查。臣...臣恐祸及妻儿。”
太子执茶壶的手顿了顿:“细细道来。”
张勤从袖中取出云来楼伙计的密报:“崔氏今日在酒肆聚议,说兰蔻铺新物频出,与活字术路数相似。”
秦王突然冷笑:“世家手段,孤最清楚。”
“去岁有人弹劾程知节侵占民田,便是范阳卢氏的手笔。”
他甲胄铿锵地走近,“你且说,要孤如何相助?”
“臣不敢求荣华,只求保命。”张勤又揖。
“臣妻临盆在即,细细想来,那日见崔氏仆役在杏林堂外徘徊...”
他故意让声音发颤,“他们若知活字出自臣手,恐怕...”
太子与秦王对视一眼。
太子缓缓道:“明日调一队金吾卫,以护卫书局编纂之名暗中驻你宅左。”
秦王更直接:“孤派两个玄甲伤兵给你看门,都是百战余生的老手。”
又补了句,“他们认刀不认人。”
张勤暗松半口气,又添一把火:“臣愿将活字术尽数进献将作监,此后只司农医二事。”
他取出早已备好的工艺图,“所有模具、配方在此,臣再不沾手。”
秦王抓过图纸扫视,忽然拍他肩膀:“你倒是乖觉!放心,有孤在,世家动不了你。”
太子沉吟片刻:“兰蔻铺照开,明日让东宫采买些香膏,外人便知你受孤庇护。”
“必要时,父皇与我们入股之事也无需保密,张卿便是我皇家之人。”
暮鼓声中,张勤躬身退出。
走过重玄门时,他听见秦王对太子道:“这小子滑头,却知进退。”
太子答:“正是这般人,用着才放心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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