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将那片金碧辉煌却又暗流汹涌的宫阙隔绝开来。午后的阳光洒在御街上，有些刺眼，空气中弥漫着京城特有的、尘土与烟火混杂的气息。
我站在宫门外，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体内久违的力量和那件崭新麒麟服带来的沉甸甸的权柄。怀中的药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提醒着刚刚结束的三个月静养和那场无声的告别。
但那丝微澜很快被压下。现在，不是沉湎于儿女情长的时候。
“大人！”早已等候在宫门外的秦百户带着几名心腹缇骑快步迎上，看到我一身新装和锐利的眼神，脸上都露出振奋之色。
“情况如何？”我翻身上马，没有丝毫寒暄，直接问道。
“回大人！”秦百户神色一凛，低声道，“您静养这三个月，外面……发生了不少事。”
他一边策马跟在我身侧，一边快速禀报：“东厂王公公被革职后，闭门不出，但其党羽仍在暗中活动。宣府镇总兵回京后，被都察院弹劾，现已停职待勘。大风营被京营接管，将领换血。至于……宫中那位太妃，移居西内后，再无动静。”
“猎苑逆案和涿州民变，朝廷对外宣称已平定，只惩处了几个地方官和白莲教匪首，并未深究。”秦千户的声音压低，“但暗地里，南衙和东厂都接到了密旨，继续暗中追查‘饕餮’线索。陆大人下令，让您回来后，即刻接手此案，一应资源，优先调配。”
果然如此！朝廷选择了冷处理，稳住大局，但暗中的调查并未停止！皇后娘娘和陆仟，显然并未放弃！将这最棘手、也最危险的案子交给我，既是信任，也是考验，更是将我推到了风暴的最前沿！
“陆大人现在何处？”我问道。
“陆大人在衙门等您。”
“回衙！”我一抖缰绳，战马嘶鸣，向着南镇抚司方向疾驰而去。
南镇抚司衙门，气氛依旧肃杀，但看到我归来，尤其是那身崭新的麒麟服，沿途遇到的锦衣卫无不躬身行礼，眼神中带着敬畏和好奇。三个月前，我血洗白虎堂、单骑闯涿州、直面东厂提督的事迹，早已在南衙传开。
径直来到陆仟的书房外，通报后，我推门而入。
陆绎依旧坐在书案后，看到我进来，放下手中的卷宗，目光在我身上扫过，微微颔首：“气色不错，看来恢复得很好。”
“托大人的福。”我拱手行礼。
“闲话少叙。”陆仟神色一正，从案上拿起一份密封的卷宗递给我，“这是陛下病愈后，司礼监和内阁联合下发的密旨副本。‘饕餮’一案，由我南镇抚司暗中主理，东厂协查（实为监视），限期三月，务必查明背后主使及所有牵连人员，密折直奏。”
我接过密旨，入手沉重。陛下病愈后亲自过问？司礼监和内阁联合下发？这规格远超寻常！看来，宫中的博弈已然有了结果，皇后娘娘一方占据了上风，获得了彻查此案的授权！但让东厂“协查”，无疑是埋下了一根钉子。
“卑职领旨！”我沉声道。
“杜文钊，此案干系之大，牵连之广，你应深知。”陆仟目光锐利地看着我，“陛下虽准查，但朝中阻力依旧巨大。东厂那边，绝不会坐以待毙。你行事需更加谨慎周密，证据务必确凿如山，一击必杀！否则，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卑职明白！”我重重点头，“定不负大人所托！”
“很好。”陆仟点点头，“你需要什么人，什么资源，直接与秦百户对接。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皇后娘娘另有口谕，若查案途中，遇宫中阻滞，可持此物，直接求见司礼监掌印张宏张公公。”
他递过来一枚小巧的、刻着凤纹的玉牌。
司礼监掌印张宏！那可是内相，地位更在东厂提督之上！皇后娘娘竟然将这条线也给了我？！这支持的力度，远超我的想象！也说明，她对此案的重视程度，以及面临的阻力之大！
“谢大人！谢娘娘！”我接过玉牌，小心收好。
“去吧。”陆仟挥挥手，“南衙的未来，乃至大明的安稳，或许……系于此案了。莫要让我失望，更莫要让……娘娘失望。”
最后一句，意味深长。
我深深一揖，转身退出书房。
走出房门，阳光刺眼。我握紧了手中的密旨和那枚凤纹玉牌，感觉肩上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但心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回到自己的值房，秦百户早已等候在此，桌上堆满了这三个月来南衙收集的、关于“饕餮令”和王公公党羽的所有卷宗。
“大人，从何处入手？”秦百户问道。
我没有立刻翻看卷宗，而是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南衙校场上操练的缇骑，目光冰冷而深邃。
静养三月，蛰伏已够。如今利刃新磨，是时候露出锋芒了！
“传我命令！”我猛地转身，声音斩钉截铁，“第一，立刻提审所有在押的、与王公公、宣府镇、大风营有关的案犯，无论大小，逐一过堂，深挖他们与‘饕餮令’的关联！第二，动用所有安插在东厂、京营、乃至各王府的暗桩，严密监控王公公旧部、宣府镇旧将、以及大风营被清洗军官的一切动向！第三，重新梳理与‘云深别院’、‘云水观’有关的所有线索，追查其资金往来和背后真正的主人！”
我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桌案上：“重点是东厂！王公公虽倒，其党羽树大根深！给我盯死东厂档案库和经手过往账目的所有档头、司房！我就不信，他们能把所有尾巴都藏得干干净净！”
“是！”秦百户凛然应命，立刻转身出去安排。
我坐回案前，深吸一口气，翻开那厚厚的卷宗。目光落在“饕餮令”那狰狞的图案上，眼中寒光闪烁。
王公公……你的时代结束了。
现在，该轮到我了。
这场最终的风暴，将由我，来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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