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高度紧绷的神经下缓慢流逝。顶层公寓内，阳光偏移，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林薇没有再回卧室，而是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蜷缩在客厅的另一张沙发上，进一步深入研究AbS的技术文档和威廉可能留下的研究脉络。她偶尔会抬起头，目光掠过正在不停接打电话、处理邮件的陈默，眼神复杂，随即又快速低下，专注于屏幕上的代码和图表。
陈默则像一台高速运转的处理器，同时处理着多条战线的事务。与零的通讯变得愈发频繁加密，指令简洁而冰冷。
NAtm债券的争夺陷入了诡异的僵持。那股神秘资金似乎并不急于一口吞下所有流通债券，而是像经验丰富的猎手，耐心地与零进行着拉锯战，每次加价都恰到好处，既不让零轻易得手，也不过度暴露自己的意图和资金底线。这更像是一种试探和牵制。
“对方的目的可能不只是债券本身，”零在通讯里冷静分析，“他们在试探我们的资金规模、反应速度，以及…耐心。”
“那就陪他们玩玩。”陈默回复，眼神锐利，“放缓收购节奏，分出部分资金，去市场上散播关于NAtm矿场即将获得一笔巨额注资、进行技术升级的‘谣言’。把水搅得更浑，把其他秃鹫也引进来。”
他要让这个躲在暗处的对手明白，他陈默，不是可以轻易被摸清底细和拿捏的软柿子。
“明白。”零的执行力无可挑剔。
与此同时，埃里希那边也有了进展。
“陈先生，”埃里希再次无声地出现，将平板电脑呈上，“蜜罐捕捉到了‘鱼’。对方的攻击路径非常狡猾，但最终有几个探测包触发了我们预设的虚假日志生成器。他们试图访问的是…一周前入住记录和特定楼层的安保巡逻日志。”
陈默接过平板，看着上面复杂的攻击路径溯源图，最终指向了几个经过伪装的Ip，但其网络特征和攻击模式，经过埃里希团队的分析，与已知的几家大型商业情报公司和安全顾问公司的数据库有高度吻合之处。
不是斯特拉克的武装小队，也不是官方力量。
是商业间谍。
陈默的心稍稍落下，但随即又提得更高。商业间谍的出现，意味着他近期的资本活动，尤其是对AbS和NAtm的关注，已经引起了某些圈内人的注意。这比他预想的要快。
“能确定是哪家吗？”陈默问。
“攻击模式最吻合‘默多克风险咨询’或者‘黑曜石情报组’，这两家公司都以接受匿名委托、手段激进着称，客户多为对冲基金和跨国企业。”埃里希回答，“他们似乎在确认您的具体位置和安保等级，更像是为后续的某种‘接触’或‘施压’做前期侦查。”
“接触？施压？”陈默冷笑一声。是因为NAtm的债券，还是因为别的？
他沉思片刻，对埃里希说：“反向给他们送一份‘礼物’。把我们伪造的那份‘陈先生已于昨日深夜离开因斯布鲁克，前往苏黎世’的行程日志，‘不小心’泄露到他们能接触到的地方。再给这份日志加上点‘料’，比如‘疑似与某中东财团代表会面’。”
他要金蝉脱壳，顺便再扔一颗烟雾弹。
埃里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微微躬身：“很精彩的操作。立刻去办。”
埃里希离开后，陈默靠在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商业世界的暗战，有时比真刀真枪的厮杀更耗心神。你需要从无数虚假的信息中辨别出真实的意图，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
陈默抬头，是林薇。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谢谢。”陈默接过水杯。水温恰到好处。
“你…还好吗？”林薇轻声问，目光扫过他依旧显得有些苍白的脸和固定着夹板的肋骨位置。
“还好。”陈默喝了一口水，看着她，“你呢？那些技术资料，看得怎么样？”
“很有价值，但也…很危险。”林薇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威廉的一些设想，尤其是关于并行计算优化和能量效率方面的，几乎是为…‘那种’高能耗计算场景量身定做的。”她谨慎地避开了“熔炉”这个词，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如果这些技术落在斯特拉克手里…”
她没再说下去，但担忧显而易见。
“所以我们必须抢在他前面。”陈默放下水杯，语气坚定，“不仅要拿到技术，还要把研发团队牢牢握在手里。”
就在这时，陈默的加密通讯器收到一条来自零的新信息，内容却让他微微一怔。
信息不是关于收购或债券，而是一个简短的汇报和一份电子邀请函。
“斯特拉克旗下的一家壳公司，向‘楚格科技峰会’的主办方捐赠了一笔巨额资金，获得了主要赞助商席位。斯特拉克本人可能会在峰会闭幕日出现，发表关于‘数字金融未来’的演讲。” 附件是一份精美的电子邀请函——“诚邀阁下莅临瑞士楚格，参与区块链与数字前沿科技峰会”。
楚格！瑞士的“加密谷”！
陈默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斯特拉克要去楚格？是巧合，还是他听到了什么风声？AbS的团队未来也要迁往楚格…
这像是一个公开的挑衅，又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但同时，这也是一个机会！一个在相对公开、安全的场合，近距离观察甚至…接触斯特拉克的机会！
风险极高，但回报可能同样巨大。
陈默的手指在邀请函上轻轻敲击，脑中飞速权衡。
去，还是不去？
他将平板电脑递给林薇，示意她看那条信息和邀请函。
林薇看完，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摇头：“太危险了！这肯定是陷阱！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他知道我在关注AbS，知道可能有对手在收购NAtm债券，但他未必能确定就是我，更未必知道我就在这里。”陈默冷静地分析，“他去楚格，更大的可能是为了给他的‘泰坦资源’收购案站台，塑造他作为行业领袖的形象，同时…也许是想钓我出来。”
“那你更不能去了！”林薇急切道。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逐渐被夕阳染红的天际线。
冒险，似乎已经成了他重生后的常态。每一次冒险，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但也带来了几何级数增长的回报和生存空间。
退缩，固然安全，但也意味着永远被斯特拉克的阴影笼罩，永远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转过身，看向林薇，眼中闪烁着野性与冷静交织的光芒。
“埃里希。”他开口道。
如同一直在待命般，埃里希立刻出现在客厅入口。
“陈先生？”
“回复峰会主办方，”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就说‘默薇资本’（mowei capital）的创始人，接受邀请。”
他临时用了自己和林薇姓氏的谐音，组合了一个全新的匿名资本身份。
埃里希没有丝毫意外，躬身道：“立刻办理。是否需要为您和林小姐准备新的身份文件和行程？”
“需要。要绝对可靠。”陈默点头，随即补充道，“另外，给零传信：NAtm债券收购策略不变，但所有行动暂缓，保持静默，等待我的进一步指令。AbS的收购，加速推进，务必在峰会开始前，完成法律层面的交割。”
“如您所愿。”埃里希再次无声退下。
林薇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你…你真的要去？”
“不仅要去了，”陈默走到她面前，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你也要一起去。”
“我？”林薇惊愕地后退半步。
“你是技术顾问，默薇资本的联合创始人之一。”陈默的语气不容置疑，“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威廉技术的价值，也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斯特拉克。在楚格，你需要帮我判断，哪些人是朋友，哪些人是敌人，哪些技术是宝藏，哪些…是裹着糖衣的毒药。”
他将她拉入局中，不仅仅是为了掩护，更是因为她本身，就是一张关键时刻可能起决定作用的牌。
林薇怔怔地看着他，从他眼中看到了绝对的信任和沉重的托付。恐惧依旧存在，但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和责任感和，也在心底慢慢滋生。
她深吸一口气，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
前往楚格，既是深入虎穴，也是吹响反击的号角。
一场在聚光灯下的暗战，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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