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捧着一摞供词。
纸页厚得像块砖,边角被他攥得发皱,脚步匆匆往乾清宫赶。
晨光透过宫墙的缝隙照进来。
在青砖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一道道刀痕,冷森森的。
暖阁里,朱厚照刚用过早膳。
白瓷碗里还剩小半碗粥,他放下手里的茶盏,茶盖磕得碗沿 “叮” 一声。
见陆炳进来,眼皮抬了抬:“审得怎么样了?”
“回陛下,大部分人都招了。” 陆炳将供词往案上一放,“咚” 地一声。
“这是供词,牵连甚广,连边将都沾了边。”
朱厚照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
纸页被指尖捻得 “沙沙” 响,周伦的供词歪歪扭扭,墨汁都晕了。
满纸都是 “臣罪该万死”“皆孙员外郎教唆” 的话,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看到 “联络边将”“私藏兵器” 等字眼时。
他的手指猛地攥紧,纸页被捏出几道深褶,差点撕烂。
一页,两页,三页……
供词上的名字越来越多,从六部的郎官到地方的知府。
甚至还有几个翰林 —— 平日里总说 “清流不与俗同流” 的那种。
贪腐的数目也越来越惊人,动辄几万两。
有个知府竟贪了十万两,比国库三个月的收入还多。
朱厚照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起初是愤怒,眼里像要喷出火,手按在案几上,指节发白。
可看着看着,他忽然笑了。
笑声低沉,像寒冬刮过枯树的风,带着说不出的寒意:“好啊,真是好啊。”
朱厚照放下供词,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压得人喘不过气:“孝宗爷待他们不薄吧?朕刚登基,他们就这么‘报答’朕?”
“勾结边将,私藏兵器 —— 这是嫌朕的皇位坐得太稳,要学朱棣靖难吗?”
陆炳低着头,不敢接话。
后背的冷汗悄悄往下淌 —— 他跟着陛下这么久,头一次见他怒极反笑。
这是真的动了杀心,比直接发火还吓人。
“陆炳。” 朱厚照忽然开口,目光扫过来,锐利如刀。
“臣在!” 陆炳连忙应声,膝盖差点发软。
“传朕旨意。” 朱厚照站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案几,带落半片茶渍。
“内阁、六部、九卿的所有重要大员,立刻来暖阁见朕!一刻都不许耽误!”
陆炳愣了一下,硬着头皮回话:“陛下,刘首辅、谢次辅他们…… 昨天递了牌子,说病了,起不来床。”
“病了?” 朱厚照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震得窗纸都颤,“就是死了,也得把棺材抬来!”
“告诉他们,就算病得爬不动,用担架抬着也得来!少一根头发丝,朕扒了他们的皮!”
“谁要是敢不来,直接押去诏狱,跟周伦他们作伴 —— 正好凑一桌!”
“臣遵旨!” 陆炳心里一凛,连忙领命。
陛下这话,是半分余地都没留,这是要算总账了。
“去吧。” 朱厚照摆了摆手,重新坐下,目光落在供词上,眼神冷得像冰。
“让他们把脖子洗干净,等着朕问话 —— 别脏了朕的地。”
陆炳不敢耽搁,转身快步走出暖阁。
刚到门口就喊:“传缇骑!立刻去各大衙门、府邸传旨!谁敢耽搁,先打四十棍!”
缇骑们骑着快马,马蹄 “哒哒” 踩在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石子。
手里举着锦衣卫的令牌,一路闯衙门、踹府门,毫不客气。
内阁值房。
刘健正和谢迁对坐着,面前摆着刚沏好的茶,热气都凉透了,没人动。
两人都在琢磨诏狱的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脸色凝重。
“你说,陛下会不会……” 谢迁的话没说完。
就被外面的 “哐当” 声打断 —— 值房的门被踹开了。
一个缇骑闯进来,手里举着令牌,声音像打雷:“刘首辅、谢次辅!陛下有旨,立刻去暖阁见驾!”
“陛下说了,就算病得爬不动,用担架抬着也得来!不来,直接押去诏狱,跟周伦作伴!”
刘健和谢迁的脸,“唰” 地一下白了,比宣纸还白。
“陛下……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 谢迁的声音有些发颤,手攥着椅柄,指节发白。
缇骑面无表情,像块石头:“小人不知,只知传旨。”
“请二位大人即刻动身,陛下在暖阁等着 —— 耽误了时辰,小人担待不起。”
刘健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腿肚子都在转筋:“走吧。”
事到如今,躲是躲不过去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
谢迁也跟着站起来,腿软得差点坐回椅子上:“真要…… 就这么去?要不要备点……”
“备什么?” 刘健苦笑一声,声音发哑,“难道备口棺材?”
两人不敢耽搁,连忙跟着缇骑往外走,背影都透着慌。
路上遇到其他官员,都是同样的神色 —— 脸发白、眼发直。
被缇骑催着往乾清宫赶,像一群被赶去屠宰的羊。
户部尚书韩文的府邸。
他刚清点完官员上交的赃银,账本摊在桌上,堆得像小山。
正准备进宫汇报,就听外面 “咚” 地一声 —— 府门被撞开了。
“韩尚书!陛下有旨,立刻去暖阁见驾,不得延误!” 缇骑的声音闯进来,带着杀气。
韩文心里 “咯噔” 一下,手里的算盘珠子 “啪嗒” 掉了一颗:“陛下突然召见,是为了……”
“小人不知。” 缇骑梗着脖子,“但陛下说了,不去的,直接押去诏狱 —— 周侍郎他们还缺个伴呢。”
韩文不敢多问,手都抖了,连忙换了官袍。
扣子都扣错了两颗,跟着缇骑往宫里去 —— 他心里清楚,肯定是诏狱的供词出了,陛下要发作了。
兵部尚书刘大夏的府邸。
他是真病了,咳得肺都快出来了,正躺在床上哼唧。
听到缇骑的传旨,挣扎着要起来,胳膊撑着榻沿,晃了晃又倒下去。
“大人,您身子骨……” 管家想拦,眼圈都红了。
刘大夏摆了摆手,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陛下的旨意,敢抗吗?抗旨是诛九族的罪!”
“快,找个门板,搭个担架,抬着我去 —— 就是死,也得死在暖阁里!”
管家没办法,只能找了两个家丁。
用门板搭了个简易担架,垫了床褥,把刘大夏抬上去。
跟着缇骑往宫里赶,一路颠簸,刘大夏咳得更凶了,嘴角都溅了血。
短短半个时辰。
内阁、六部、九卿的大员们,陆陆续续赶到了暖阁外。
一个个缩着脖子,垂着手,没人敢抬头。
偶尔有人偷偷瞟一眼旁边的人,眼神里都是慌,交头接耳都不敢大声。
“你们说,陛下这是要干什么?动静这么大……”
“还能是啥?肯定是周伦他们把人供出来了!我听说供词写了厚厚一摞……”
“别瞎说!万一…… 万一没牵连到咱们呢……” 话没说完,声音就低了,自己都不信。
正议论着,张永从暖阁里走出来,尖着嗓子喊:“陛下有旨,所有人,进殿!”
大员们心里一紧,像被掐了脖子,排着队,低着头往里挪。
脚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沉得厉害。
暖阁里,朱厚照坐在上首,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
面前的案几上,堆着厚厚的供词,像座小坟。
“臣等,参见陛下。” 所有人 “噗通” 一声跪下,膝盖撞得地砖 “咚咚” 响。
声音里带着颤抖,有人腿软,直接趴在了地上。
朱厚照没让他们起来,目光扫过众人,像在看一群待宰的羔羊。
“都来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很好。”
他拿起最上面的供词,往地上一扔,“哗啦” 散了一地。
“自己看吧。”
“这些名字,你们认识几个?是不是得给朕说说,他们干的‘好事’?”
供词散落一地,离得近的官员偷偷抬眼。
看到上面的名字,不少人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 有他们的同僚,有他们的门生,甚至还有沾亲带故的。
“陛下……” 刘健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发飘,“这些人…… 罪有应得,该罚,该重罚。”
“该罚?” 朱厚照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拔高,震得人耳膜疼,“刘首辅说得轻巧!”
“周伦供词里说,他联络边将,是得到了内阁的默许 —— 你给朕说说,这‘默许’是真是假?”
“孙员外郎说,户部的亏空,韩文早就知道,却一直捂着 —— 韩尚书,你捂着什么?怕朕知道了,砍你的头?”
他的目光又落在担架上的刘大夏身上,眼神像冰锥:“还有你,刘大夏。”
“供词上说,京营的兵器老化,你三年前就知道,却一直没上奏 —— 你是觉得边军死得不够多,还是觉得朕好糊弄?”
刘大夏浑身一颤,挣扎着要磕头,被家丁按住了,只能含着泪喊:“陛下…… 臣…… 臣有罪……”
朱厚照看着跪了一地的大员,怒极反笑,笑声里都是寒意:“好一个大明的栋梁!”
“拿着朝廷的俸禄,干着祸国殃民的勾当!孝宗爷在世时,你们装忠装孝;朕刚登基,就敢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
“今天,朕就让你们说清楚!” 他一拍案几,茶杯都震倒了,茶水洒了一地。
“这些事,你们到底知不知道?知道了,为什么不禀报?!”
暖阁里鸦雀无声。
只有朱厚照的声音在回荡,像打雷。
大员们吓得魂飞魄散,头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谁也不敢说话 —— 这话怎么答?说知道,是同罪;说不知道,是失职,都是死路。
他们知道,今天这关,怕是不好过了。
新皇是真的要发狠了,这是要把朝堂连根拔起,重换一批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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