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的小旅馆内，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
林夜率先醒来，宿醉般的头痛和更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钝痛同时袭来。
昨夜混乱而激烈的画面碎片般冲击着他的脑海：
清华嘴角的血痕、绝望中的泪水、冰冷的威士忌、还有那具温热却带着伤痕的身体……
以及，最后定格的是林寿生坠入漆黑大海前的决绝眼神。
他猛地坐起身，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痛苦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身旁的赖清华也醒了，她蜷缩着，长长的睫毛颤动，睁开眼时，眼底先是迷茫，随即被巨大的羞赭、不安以及同样深切的悲痛所覆盖。
她拉过薄被掩住身体，不敢看林夜，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说道：
“……小夜……”
林夜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血丝依旧，却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
他伸手，不是拥抱，而是轻轻拍了拍她裹着被子的肩膀：
“……先起来……联系国内，他们应该很焦急了。”
林夜完全冷静了下来。
此刻，沉溺于情绪是奢侈的，他们必须面对现实。
就在这时，林夜那部进水的手机经过一夜的晾晒，竟顽强地闪烁起充电指示灯。
他立刻扑过去，颤抖着手开机——信号格微弱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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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丛生集团总部，彻夜未眠。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将要来临。
欧阳林双眼赤红，暴躁地来回踱步，拳头一次又一次地砸在会议桌上：
“妈的！妈的！一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公海！那是公海！绑匪到底要什么？！”
杨立军面色铁青，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片根据代青兰提供的最后信号源推测出的公海区域，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动着一切可能调动的卫星和海事监控资源。
但茫茫大海，无异于大海捞针。
代悦坐在角落，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攥着，双唇咬出了血丝，却毫无知觉。
她一夜未合眼，脑海里全是林夜可能遭遇不测的各种可怕想象，心脏一阵阵抽紧。
林雁陪在她身边，同样眼肿如桃，除了无声地落泪和祈祷，不知还能做什么。
李铃音和倪虹强打精神，处理着不断涌来的询问电话和试图打探消息的媒体，焦头烂额。
“叮铃铃——”会议室加密座机骤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凝固的空气。
所有人动作一滞，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欧阳林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电话：“喂？！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林夜极度疲惫却异常清晰的声音：“欧阳，是我。”
“林总？！！”欧阳林听到林夜的声音，瞬间惊喜万分。
“你在哪？！你怎么样？！”
听到“林夜”两个字，代悦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被林雁死死扶住。
“我没事，清华和我在一起。我们目前在菲律宾马尼拉……一个小镇。”
林夜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寿生他……为了救我们……坠海……失踪了。”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
“轰——！”
会议室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欧阳林僵在原地，话筒从他手中滑落，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杨立军猛地闭上眼睛，一拳狠狠砸在墙壁上。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大的混乱和悲痛。
“具体位置！立刻发给我！我马上安排最近的领事馆和人手去接你们！！”
欧阳林重新抓起电话，几乎是咆哮着下令，声音却在颤抖。
“对方是专业团伙，有雇佣兵背景，头目叫博猜，和黄伟杰的残余势力有关。”
林夜快速说道：
“国内那边，立刻报警，并把情况同步给代青兰处长。让立军严密监控所有可能与程家、黄伟杰有关的资金和人员异动。”
“明白！你们注意安全，保持通讯！我们马上行动！”
电话挂断。
会议室瞬间投入高速运转。
欧阳林红着眼睛大吼：
“联系使馆！包机！最快的路线去接人！代悦，林雁姐，你们冷静点，林总没事就是最大的万幸！铃音，通知寿生他哥嫂……不……我……我亲自去说……”
说到最后，欧阳林的声音也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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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林子明，还在工厂车间忙碌着。
中午上班时间已经到点了。
妻子陈巧巧刚忙完，走了过来。
“子明，下班了，吃饭去！”
林子明憨笑着，放下手中的活。
陈巧巧的出现引来同事的善意的笑声：
“子明你好福气啊，哈哈……”
嫂子可真漂亮……
林子明来到工厂四个多月了，每天都认认真真的干活，他从不跟人提起自己的弟弟是集团保卫部长，也不炫耀自己是老板的老乡，平时就是踏踏实实做事，与同事关系处得也非常好。
他见人就笑。
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美好生活，现在的他很满足，也很幸福。
自己工资不少，妻子也在身边。
而且弟弟还拿着集团的股份，听说每年光分红就能拿好几十万。
因为工作努力，他刚刚被提为副车间主任，明天就上任。
今天是他最后一天车间普通职工，他必须把最后一天的工作干好。
走在路上，陈巧巧笑道：
“子明，家里的房子已经在盖了。你说我们家怎么就这么有福气呢，以前真是不敢想。”
“是啊，这要感谢小夜哩……”
话正说着，工厂办公室新主任胡小琴走了过来。
“林副主任，陈巧巧，你们快去一趟办公室，欧阳副董找你！”
包括旁边的同事，林子明一愣，欧阳林为什么会找自己。
大领导找我们小工人，肯定是好事啊，同事们都羡慕得不行。
林子明却隐隐感觉到一点不安。
办公室，欧阳林和林子明夫妻坐下。
欧阳林一脸沉重，林子明夫妻面面相觑。
“……林子明……有个情况，要跟您和嫂子说……寿生他……出了点意外……”
……
此时公海上，多国海上执法力量以及代青兰通过特殊渠道协调的船只，正在林夜最后发出信号的海域，对林寿生展开拉网式搜索。
马尼拉，小镇旅馆外。
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接应的人，到了。
林夜站在窗边，看着由远及近的直升机，眼神冰冷，所有的悲痛都被压抑成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
清华站在他身后，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但眼神深处，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劫后余生的恐惧、对林寿生的无尽哀悼、对林夜的担忧。
以及……对昨夜发生的，与林夜之间那一步逾越的不知所措。
林夜没有回头，冷声说道：
“回去后，一切照旧。寿生的仇，必须血债血偿。”
他没有提昨夜的事，仿佛那只是绝境中一个被海浪淹没的泡沫。
清华望着他挺拔却写满沉重背负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回心底。
直升机缓缓降落，卷起的狂风掠过小镇，小镇的人都走出来了看热闹。
他们惊讶这个小镇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今天却不知道哪里来了一个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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