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寒宫总督府的指令非常高效，三座承载着数百亿生命的“方舟”空间站进入了外松内紧的状态。官方通告将最近的失踪事件定性为“罕见的空间湍流”，宣布将加派巡逻力量，呼吁民众不必恐慌。然而，在这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一股无形的寒意已然弥漫开。
林凡的身影出现在“启明”空间站第三主港的接驳廊桥阴影中，周身气息完美内敛，如同融入背景的一块金属，没有任何人多看他一眼。即便是最精密的生命扫描仪，此刻也只会将他识别为一段空间站的支撑结构。
他一步踏入空间站内部。
声浪、光影、气息……庞杂的信息洪流瞬间涌来。
“启明”空间站内部，是一座被钢铁穹顶包裹的立体城市。巨大的中央生态圆筒缓缓旋转，模拟出昼夜交替，其内壁层层叠叠，遍布着住宅、商业街、公园和悬浮交通网。穿梭艇像忙碌的工蜂，在固定的航道上嗡嗡作响，拖曳出流光溢彩的尾迹。空气循环系统带着无数种气味：食物摊位的油烟、引擎泄漏的淡淡臭氧、成千上万人聚集产生的体味、还有植物园逸散出的湿润泥土气息。
繁华，拥挤，喧嚣，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与他百年前下令建造时规划的蓝图别无二致，一个为生存而建的庞大避难所，如今已自成一方热闹非凡的小世界。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飞船起降的广播声……一切看似普通，甚至有些混乱的生机勃勃。
但林凡知道，在这份“普通”之下，潜藏着致命的异常。
他漫步在熙熙攘攘的主干道上。他的步伐看似不快，却瞬息间掠过数公里的人群。他的眼眸深处，有细微的星辰光芒流转，庞大无匹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水银，以他为中心，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渗透进每一个角落，笼罩住视野所及的每一个人。
他的感知被提升到了极致。
他“听”到数万次心跳，有的急促，有的平稳；他“看”到血液在毛细血管中流动，肌肉纤维的细微颤动；他感知到每个人体内或强或弱的灵力波动，从刚刚引气入体的孩童到金丹期的空间站治安官。
他搜寻着任何一丝不谐——能量结构的异常波动、精神层面的扭曲印记、甚至是肉体基因层面可能存在的非自然编码。他的神识细致到能剖析一个凡人细胞内的活动，也能瞬间解析一个修士的丹田气海。
他走过美食广场，香气扑鼻，人们在高谈阔论或埋头用餐。
他穿过中央公园，绿意盎然，情侣依偎，老人散步。
他进入居住层，门扉紧闭，家家户户过着日常。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他的神识扫描过了数以百万计的生命个体。从嗷嗷待哺的婴儿到垂垂老矣的移民第一代。他看到了喜悦、焦虑、疲惫、希望……所有属于人类的正常情绪。他感知到了修炼带来的能量，疾病造成的虚弱，甚至是一些隐藏的小秘密和恶意。
但，没有。
没有任何他预想中的“标记”痕迹。没有异常的能量附着，没有精神操控的后门，没有肉体改造的迹象。所有人的生命表征都干净得令人窒息，与他神识中记录的太阳系原住民样本，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
那诡异的“空间湮灭”仿佛不是基于某种物理上的标记，而是一种超越他当前认知层次的、更为诡异的存在判定。
数百万人的扫描结果，最终汇聚成一个冰冷的结论：无一所获。
林凡停在一条相对安静的廊桥尽头，面前是巨大的观测窗，窗外是深邃的星空和远方泛着蓝色光泽的地球。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
喧嚣的人声从他身后流过，那是一个正在努力生存和发展的庞大群体，他们信任特区的庇护，却不知道自己从祖辈起就可能背负着无形的死刑判决。
而作为守护者，他找到了靶心，却找不到子弹，更找不到枪手。
一种极其罕见的、源于未知的凝重，缓缓覆上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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