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枭号”的最后一道空间涟漪在太阳系边缘悄然平复，林凡正式将自己抛入了银河系旋臂之外，那片连星图都仅用淡墨勾勒着“未勘定”字样的广袤深空。
没有敌人，没有警报，没有待处理的政务或战报。驾驶舱内静得能听见循环系统轻柔的换气声，以及他自己平稳的心跳。
“星枢，”他轻声说，“调暗所有照明，只保留基础导航光晕。”
【遵命，主人。正在启用全景观测模式。】
霎时间，四周以及头顶的舱壁仿佛瞬间融化、隐去。林凡并非坐在飞船里，而是仿佛孤身悬浮于宇宙真空之中。
这是一种令人瞬间失语的浩瀚。
太阳系熟悉的星座已被彻底打散、重组。眼前是前所未见的星辰图景——巨大而稀薄的星云如打翻的调色盘，在天鹅绒般的黑暗背景上晕染出绵延数光年的瑰丽紫红与钴蓝。远处一颗垂死的恒星正缓慢地抛洒出气体外壳，形成一圈如梦似幻的行星状星云，像一只凝视宇宙的巨大眼眸。
星辰的密度远超故乡所见。有的区域繁星拥挤得几乎相连，汇成一条灼热的银色河流；有的地方则空寂得令人心慌，只有无尽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
林凡深吸一口气，尽管舱内空气恒定，他却仿佛嗅到了星际尘埃的冰冷与古老。在这尺度下，恒星也不过是尘埃，生命更是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他曾为之奋战、忧虑的一切，在这绝对的“大”面前，被冲刷得异常宁静。
他想起自己还弱小时，驾着那艘寒碜的“星穹舟”第一次闯入月球轨道时的兴奋。与此刻相比，那时的视野简直如同井底之蛙。
“真是……何其壮丽。”他低声感叹，一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敬畏与喜悦，缓缓填满心间。
他没有设定明确的航线，只任由“夜枭号”以亚光速静静漂航。偶尔，船体会轻柔地自动调整方向，避开一缕稀薄的星际尘埃云，或是绕开一颗寂静旋转的冰冻矮行星。这些小天体表面坑洼，记录着亿万年来的寂寥。
林凡从储物环里摸出一套小巧的古朴茶具，甚至还有一个红泥小炉。他用指尖凝出一缕微弱的真火，慢条斯理地烧水，碾茶。动作舒缓，心绪也如同杯中逐渐舒展开的茶叶，慢慢沉淀。
他品着茶，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星空。看到一颗超新星遗留下的脉冲星，正以极其规律的周期，像宇宙灯塔般向虚空持续放射着强劲的信号。
他看了很久，直到杯中的茶温凉。他甚至小睡了一觉，在群星的静静的注视下，睡得无比踏实，连梦都没有。
醒来时，飞船正经过一个双星系统。一蓝一黄两颗恒星在引力舞蹈中相互缠绕，抛出的物质流形成绚丽的桥梁。光芒透过“透明”的舱壁，在他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一连串轻微的脆响。
“好了，”他自言自语，嘴角噙着一丝轻松的笑意，“看够了开场动画，该想想正事了。”
“星枢，扫描附近星域。优先寻找有可能存在未知奇迹的地方。”
【明白。正在扫描……检测到11.7光年外存在一个异常引力源，疑似未被记录的微型黑洞。此外，右舷3光月方向，有一片成分异常的星尘带，光谱分析显示含有未知有机分子。】
“哦？”林凡眉梢一挑，来了兴趣，“有机分子？在这种地方？有点意思。调整航向，我们去看看那片星尘。不着急，慢慢飞。”
“夜枭号”优雅地划出一道弧线，船首对准了新的方向。
引擎低声嗡鸣，飞船载着它的唯一乘客，义无反顾地扎向更深、更未知的绚烂深处。
星辰是唯一的路标，好奇心是唯一的航图。
旅途，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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