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长乐郡的街市上张灯结彩，人流如织。
这日午后，宁瑜与阿翎漫步市集，采购过节用品。行至城西空地时，发现那里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戏台。台前围满了观众，喝彩声不绝于耳。
“是木偶戏。”阿翎踮脚望去，颇感兴趣。
戏台上，几个精致的木偶正在演绎《哪吒闹海》的故事。那些木偶动作流畅，眉眼生动，比寻常木偶戏要精彩得多。操纵木偶的是个白发老翁，手法娴熟，一人同时操控数个木偶，竟无半点滞涩。
“好精湛的技艺。”宁瑜赞叹。
戏毕，老翁上前谢幕。这时宁瑜才注意到，老翁身后还站着个少女，约莫十四五岁，怀抱一个古旧的木偶，神情怯生生的。
“感谢各位捧场。”老翁拱手，“老朽姓穆，这是孙女小婉。我等四处漂泊，以木偶戏为生。明日此时，还有新戏上演，敬请光临。”
观众纷纷投钱打赏，宁瑜也放了几枚铜钱。正要离开，忽见那名叫小婉的少女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异样。
当夜，宁瑜在书房整理药材，忽闻窗外传来细微的敲击声。开窗一看，竟是白日见过的那个木偶——小婉抱着的那个。
木偶约一尺高，做工精致，眉眼与小婉有几分相似。更诡异的是，它竟自行活动，爬上窗台，向宁瑜作揖。
“精怪？”宁瑜挑眉。
木偶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给宁瑜后，便瘫软不动，又变回普通木偶。
宁瑜展开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救救我们，穆爷爷不是真的爷爷。”
次日，宁瑜与阿翎再次来到戏台。今日上演的是《白蛇传》，木偶们的表演更加精彩，白娘子与许仙相遇的那场戏，竟让不少观众落泪。
戏毕，宁瑜上前与穆老翁搭话：“老丈技艺高超，令人佩服。”
穆老翁笑道：“公子过奖。祖传的手艺，混口饭吃罢了。”
宁瑜注意到，老翁的手指异常灵活，但关节处有明显的木质纹理。再看旁边的小婉，她低着头，一言不发，但手指在暗中向宁瑜比了个求救的手势。
“晚辈对木偶戏颇感兴趣，不知可否请教一二？”宁瑜问道。
穆老翁眼中闪过一丝警惕，随即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我等还要准备明日的戏，告辞了。”说罢，匆匆收拾道具，拉着小婉离开。
宁瑜与阿翎悄悄跟上，见他们进了城西一处荒废的宅院。
“那老翁有问题。”阿翎低声道，“他身上有股奇怪的气息，非人非妖。”
宁瑜点头：“今晚我们来探个究竟。”
子时，二人潜入废宅。宅内蛛网密布，显然荒废已久，唯独后院一间厢房透出灯光。
悄悄靠近，从窗缝向内望去，只见屋内摆满了各式木偶，穆老翁正在工作台前忙碌。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工作台上躺着的竟是昏迷的小婉！
穆老翁手持刻刀，正在小婉的脸上细细雕刻，口中喃喃自语：“快了，快了，很快就好了...”
阿翎差点惊呼出声，被宁瑜及时捂住嘴。
这时，穆老翁忽然转头看向窗户：“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宁瑜心知已被发现，索性推门而入：“阁下这是做什么？”
穆老翁放下刻刀，笑容诡异：“如你所见，制作木偶。”
“用活人制作木偶？”宁瑜厉声问。
“活人？”穆老翁大笑，“她本就是木偶，我不过是在修复她而已。”
他挥手间，工作台上的小婉身体开始木化，皮肤显出木质纹理，果然是个极其逼真的木偶！
“那昨日送信的...”宁瑜困惑。
“那才是真正的小婉。”穆老翁指向墙角的一个木箱，“不过很快，她就会和这个木偶彻底融合，成为我最完美的作品。”
宁瑜打开木箱，里面蜷缩着一个少女，与木偶容貌一模一样，但面色苍白，气息微弱。
“你究竟是谁？”
穆老翁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木质的面孔：“百年前，人们叫我‘木仙’，是最杰出的木偶师。但我追求的，是创造真正的生命！”
他狂热地看着工作台上的木偶：“经过百年研究，我终于找到了方法——以生魂注入木偶，就能创造出完美的生命体！小婉是我曾孙女，她的魂魄与这具木偶最为契合...”
“你疯了！”阿翎怒斥，“这是邪术！”
木仙冷笑：“邪术？只要能达成目的，正邪何妨！”
他拍手间，屋内的木偶全部活了过来，手持各种兵器，向宁瑜二人攻来。
这些木偶动作迅捷，力大无穷，更麻烦的是，它们不怕疼痛，即使断手断脚也能继续战斗。
宁瑜桃木剑连斩，将几个木偶劈碎，但更多的木偶涌上来。阿翎化身白鹤，灵犀珠光芒四射，震退一片木偶。
“没用的！”木仙狂笑，“这里的木偶成百上千，你们杀不完！”
果然，破碎的木偶碎片自动组合，又形成新的木偶，源源不断。
宁瑜心知不能久战，必须擒贼擒王。他取出顾恺之赠予的画笔，凌空画符：“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定！”
金光闪过，所有木偶动作一滞。但木仙只是微微一怔，随即破解了定身法：“有点意思，但还不够！”
他亲自出手，双手化作木藤，向宁瑜缠来。那些木藤坚硬如铁，宁瑜的桃木剑砍在上面，竟溅起火花。
阿翎欲上前相助，却被木偶们团团围住。
眼看宁瑜就要被木藤缠住，他突然福至心灵，画笔一转，不再画符，而是画火——三昧真火！
“木怕火，看你这下如何应对！”
真火燃起，木仙惨叫后退，木藤遇火即燃。屋内的木偶们也纷纷起火，化作灰烬。
“不可能！”木仙又惊又怒，“你怎能画出三昧真火？”
宁瑜不答，继续作画，画出更多真火。木仙在火中左冲右突，木质身体开始碳化。
“这是你逼我的！”木仙咆哮着扑向墙角的小婉，“既然不能完美融合，那就同归于尽！”
他竟要引爆自身魂魄，与真正的小婉同归于尽！
千钧一发之际，那个送信的木偶突然跃起，挡在小婉身前。木仙的自爆大部分被它承受，它瞬间支离破碎。
“小婉！”木仙呆住了。他没想到，那个木偶在融合过程中，竟产生了自己的意识，甘愿为保护本体而牺牲。
趁他失神，宁瑜一剑刺出，正中木仙心口。那里有一颗跳动的木心，是它的核心。
木心破碎，木仙的身体开始崩解。他看着破碎的木偶，流下两行泪：“百年执着，终究...一场空...”
木仙彻底消散，屋内的木偶们也纷纷倒地，变回普通木偶。
宁瑜急忙查看小婉的情况，发现她虽虚弱，但性命无碍。
“多谢...公子相救...”小婉虚弱地道谢。
她告诉宁瑜，木仙本是她的曾祖，百年前痴迷木偶术，走火入魔，将自己改造成木人，以求长生。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寻找完美融合魂魄与木偶的方法，最终盯上了血脉相承的小婉。
“那个木偶...”小婉看向破碎的木偶，泪如雨下，“它保护了我...”
宁瑜检查破碎的木偶，发现其中残留着一丝魂魄碎片。他小心收集起来，放入特制的香囊：“假以时日，或许能温养出完整的魂魄。”
三日后，小婉的身体好转。为感谢宁瑜相救，她将木仙留下的一本《木经》赠予宁瑜：“曾祖的技艺，不该就此失传。”
宁瑜翻阅《木经》，其中记载的各种木偶制作技法精妙绝伦，可惜后半部分走入了邪路。
他将邪术部分销毁，只留下正统技艺。
小婉决定返回故乡，临行前，宁瑜将那个装有魂魄碎片的香囊交给她：“好生温养，或有奇迹。”
送走小婉后，宁瑜在院中试验《木经》中的正统木偶术。他雕刻了一个小鹤木偶，注入一丝灵气，那木偶竟能展翅飞行，虽无灵智，却也能执行简单指令。
“有趣。”宁瑜微笑，“若用于正途，倒是助人的好手段。”
阿翎却有些担忧：“木偶术虽妙，但易引人入邪。公子需谨慎。”
宁瑜点头：“放心，我自有分寸。”
是夜，宁瑜梦见木仙在火焰中哀嚎：“我不会就此消失...木偶之术，永无止境...”
他从梦中惊醒，发现桌上那个小鹤木偶不知何时转过头，正静静地看着他。
宁瑜心中一凛，知道木偶术的因果，远未结束。
而在长乐郡的另一端，一个孩童捡到了木仙散落的木偶碎片，那些碎片悄然融入他的手掌...
新的故事，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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