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的县城,第一场寒流来得猝不及防。国信地产办公室的玻璃窗上凝着一层薄霜,窗外的银杏树落尽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指向灰蒙蒙的天,像一道道没画完的横线。赵山河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捏着一张泛黄的测算表,表格上“城北地块”四个字被红笔圈了三道,旁边密密麻麻写着成本明细——土地款1200万,拆迁补偿800万,建安成本1500万,算下来总投资3500万,而县政府承诺的“补贴”只有300万,按周边商品房均价测算,就算卖完所有房源,也得亏500万。
桌角的蓝色文件夹敞着口,露出里面的内容:最上面是幸福里业主送的锦旗照片,“国企担当”四个字的金边在冷光下泛着温软的光;往下翻,是跟投制的备案回执、安居苑的风险提示单,还有之前整理的“鼎盛违规记录”,每一页都用回形针别着,边缘齐整,没有一丝褶皱。这文件夹跟着赵山河三年,从他刚调任国信副总时,装着违规案例剪报,到现在塞满了项目记录、口碑凭证,像国信的“家谱”,每一页都写着“稳”字。
“赵总,县长办公室来电话,让您现在过去一趟。”行政小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她刚在走廊里碰到县府办的人,脸色不太好,估计是为了城北地块的事。
赵山河把测算表折好,放进蓝色文件夹,夹在“安居苑跟投名单”和“鼎盛违规记录”之间,像给两个极端案例加了份“理性样本”。他拿起外套,拉链拉到领口,抵御窗外的寒气:“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县府办公室的暖气很足,进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茶香。县长坐在红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个紫砂杯,杯底的茶叶沉在下面,没怎么动。“赵山河同志,坐。”县长的声音很沉,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今天找你,是想跟你聊聊城北地块的事——这块地是今年的重点民生项目,县政府计划建个市民广场,配套建几栋安置房,你也知道,县里财政紧张,想让国信接下这个项目,后续给你们补点政策,比如税收优惠、配套地块优先选择权。”
赵山河坐下,没急着说话,从公文包里掏出蓝色文件夹,打开,把城北地块的测算表放在茶几上:“县长,这是我们国信财务科和工程部联合做的测算,您看——土地款1200万,拆迁补偿800万,建安成本1500万,总投资3500万。周边商品房均价4500元\/平,就算安置房按成本价卖,商品房全售罄,扣除各项税费,最终还是要亏500万左右。”
县长拿起测算表,手指在“亏损500万”那行划了划,眉头皱起来:“赵总,国信是国企,要支持地方发展嘛。这点亏损,后续县政府给点补贴,再给你们批块好地,不就补回来了?”
“县长,补贴只有300万,还差200万。”赵山河指着测算表上的“补贴”栏,笔尖顿了顿,“而且国信的钱是国家的,是纳税人的钱,不能用来‘填坑’。我们做项目,要么盈利,要么保本,要是明知会亏还接,就是对国有资产不负责任,也对不起国信的员工——您知道,我们搞了跟投制,员工的钱也在项目里,不能让他们跟着担风险。”
县长放下测算表,端起紫砂杯喝了口茶,没说话。办公室里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响着,秒针走得格外慢。赵山河看着茶几上的蓝色文件夹,封面的锦旗照片露在外面,“国企担当”四个字像在提醒他——真正的担当,不是盲目服从,是守住底线,把每一分钱花在实处。
“赵总,你这是不给县政府面子啊。”县长的声音冷了点,“别的开发商不敢接,就国信有这个实力,你要是不接,这项目就黄了,市民广场建不起来,安置房也没法落实,老百姓要骂娘的。”
“县长,不是我不给面子,是国信有国信的规矩。”赵山河把蓝色文件夹往县长面前推了推,露出里面的“违规案例剪报”,“您看,这是前几年其他国企违规拿地、盲目投资,最后亏损上亿,负责人被问责的案例。我不能让国信走他们的老路。要是真想做民生项目,我们可以做代建——只收代建费,不承担投资风险,这样既帮县政府推进项目,又能保证国有资产不亏损,您觉得怎么样?”
县长盯着蓝色文件夹里的案例剪报,沉默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行吧,我知道你的脾气,认死理,不贪,但也不冒进。代建的事,我让县府办跟你对接,城北地块……就先放放,看看有没有其他开发商愿意接。”
从县府出来,寒流更烈了,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赵山河把蓝色文件夹抱在怀里,贴在胸口,抵御寒气。文件夹里的测算表、案例剪报、锦旗照片,硌在胸口,却让他心里踏实——他没辜负这份“国企担当”,没让国信走歪路。
回到国信,周磊正在办公室等他,手里拿着份“城北地块代建方案”的草稿——他知道赵总去见县长,肯定会提代建,提前做了准备。“赵总,县长那边……同意代建了?”
赵山河点点头,把蓝色文件夹放在桌上,打开,把城北地块的测算表和代建方案草稿订在一起,放进文件夹,新增了一页“城北地块代建记录”,备注“仅代建,不投资,代建费按成本的6%计算,保本微利”。“同意了,后续让工程部盯着,代建也要保证质量,不能因为只收代建费就马虎。”他顿了顿,看着周磊,“记住,国信是国企,不管做什么项目,都要守住两条线:一是不亏损,二是保质量,这两条线,都在这个文件夹里记着,以后你接手了,也要照着做。”
周磊看着蓝色文件夹,里面的每一页都写得清清楚楚,没有模糊地带,没有“人情账”,只有数据、规则、责任。他点点头:“赵总,我记住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城北地块成了县城开发商圈子里的“烫手山芋”——没人愿意接这个明摆着亏损的项目,直到月底,一家外地开发商找关系,拿了这块地,说“能拿到配套地块,后续能赚回来”。林晟在酒桌上听说这事,还跟人笑“赵山河太保守,放着好机会不抓”,手里的深圳旧车票被他拍在桌上,溅了点酒渍。
赵山河没理会这些议论,只是让周磊把“外地开发商接城北地块”的消息,记在蓝色文件夹的“行业动态”页里,作为后续观察的案例。他依旧每天按时下班,周末陪家人散步,蓝色文件夹放在客厅的书柜里,跟儿子的课本、妻子的菜谱放在一起,像个普通的家庭物件,却藏着国信的“定海神针”。
转过年来,2011年3月,城北地块果然出了问题——外地开发商拿了地,才发现配套地块的审批没那么容易,拆迁补偿又超了预算,资金链断了,项目烂尾,工地围了圈铁丝网,里面的挖掘机锈在原地,像尊废弃的雕塑。县城里议论纷纷,有人骂开发商不靠谱,有人说“当初要是国信接了就好了”,李芳在食堂跟同事吃饭时,也忍不住说“还是赵总懂行,要是当初接了,国信也得陷进去”——她现在提起赵山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抵触,眼里多了点佩服。
那天下午,赵山河路过城北烂尾工地,停下车看了会儿。铁丝网里的杂草已经长到膝盖高,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他从公文包里掏出蓝色文件夹,打开,翻到“城北地块亏损分析”那页,指尖划过“亏损500万”的数字,又看了看旁边的“幸福里盈利记录”,心里更明白:国企的“稳”,不是胆小,是对责任的敬畏,对风险的清醒。
回到办公室,他把“城北地块烂尾”的新闻剪下来,贴在蓝色文件夹的“行业动态”页里,旁边写了句批注:“盲目追求政绩与机会,忽视风险,终致失败。国信当以此为戒,坚守底线,稳健前行。”
文件夹合上,“国信地产”的烫金标签在阳光下闪着光,像块勋章,记录着不为人知的坚持——在这个人人抢跑的红利时代,总有人守着规矩,握着底线,把“国企担当”真正装进文件夹,也装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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