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30日,县城飘起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粒子打在鼎盛公司办公室的玻璃上,簌簌响,像在数着林晟心里的急。他站在办公桌后,手里攥着城西地块的土地使用证,红色封皮被手指捏得发烫,眼前的“鼎盛广场”规划模型上,“商业裙楼”“影院入口”的标签被他反复调整,连模型底座沾的灰都没心思擦。
“林总,信托公司又来电话了,问鼎盛城的进度,说要是下个月还达不到预期,就要提高利率。”会计老张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张催款单,“还有,建材商那边也催了,说这个月的货款再拖,就断供。”老张跟着林晟干了三年,从建材零售到开地产公司,看着林晟把老宅抵押了,把高利贷借了,现在负债率涨到85%,心里早就捏了把汗。
林晟没回头,目光盯着模型上的“购物中心”,声音有点飘:“知道了,让他们再等等,城西地块拿下来了,下个月就能启动融资,到时候什么钱都有了。”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深圳旧车票,车票边缘被摸得发毛,背面“当时差5万”的字迹像根刺,扎得他心里发紧——这次他没差钱,却比当年更急躁,总觉得再慢一步,红利就跑了。
老张还想说什么,比如“融资没那么快”“负债率太高银行不批”,但看着林晟的背影,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偷偷把催款单放在桌角,旁边是林晟刚签的“鼎盛广场设计合同”,预付款就要200万,而公司账户里,只剩不到50万了。
同一时间,国信地产的会议室里,暖气开得很足,赵山河坐在主位上,手里翻着蓝色文件夹,里面新增了三张“保障房项目口碑记录”——幸福里业主送的“国企担当”锦旗照片、安居苑的质量检测报告、新代建项目的村民感谢信,每张纸都用回形针别着,边角整理得齐齐整整。
“明年我们重点还是代建和保障房,商品房拿地暂时停了。”赵山河把文件夹推到桌中央,目光扫过参会的员工,“刚才住建局来电话,说周边县城还有两个保障房项目,想让我们接,下周周磊去做个测算,确保盈利能覆盖成本,就签合同。”
周磊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笔记本,飞快地记着:“赵总,那应急资金还保持5000万吗?”他想起上个月林晟找国信想“合作开发城西地块”,赵山河看了眼林晟的负债率报表,直接拒绝了,说“国信不做高风险的事”。
“保持,”赵山河点点头,手指敲了敲文件夹里的“风险预案”,“明年楼市可能有调整,手里有现金,心里才不慌。”他把文件夹合上,封面上的“国信地产合规档案”字样,在灯光下格外清晰——这文件夹里藏的不是野心,是国企的底线。
香港,恒基中心的顶层办公室里,陈启棠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维多利亚港的夜景,手里拿着内地业务的年度报表,报表上“运营类资产占比100%”“负债率28%”的数字,被他用红笔圈了出来。陈文博坐在旁边,手里攥着那张泛黄的字条,刚跟父亲汇报完上海恒基中心的入住率——92%,比去年涨了3%。
“明年内地业务就按这个节奏来,不新增拿地,把现有的长租房和写字楼运营好。”陈启棠把报表放在桌上,拿起公文包,把字条放进去,暗袋的拉链拉得严严实实,“你记住,做地产不是比谁跑得快,是比谁走得远,别被‘快钱’迷了眼。”
陈文博点点头,把报表收好,心里想起上个月深圳有个开发商找他“合作炒房”,说“三个月能赚一倍”,他当场就拒绝了——现在他手里的字条,比任何利润都重要。
县城的另一端,李建国的建材厂里,机器已经停了一半,雪落在空荡荡的厂房顶上,积了薄薄一层。李建国蹲在地上,看着地上散落的钢筋头,心里像被雪冻住了一样凉。妻子走过来,手里拿着刚算的账本:“这个月亏损15万,再这样下去,只能把厂房抵押了。”
李建国没说话,掏出烟,却发现打火机没气了。他想起半年前,为了跟林晟的地级市项目,他贷了100万扩产能,现在项目没赚到钱,建材又涨价,只能裁掉10个工人,缩减产能,可就算这样,每月还是要亏几万。“先把厂房租出去,”李建国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们开个零售店,做回老本行,稳一点。”
妻子点点头,眼里的担忧少了些——她早就劝过李建国“别跟林晟绑太紧”,现在虽然亏了,但至少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而在婷好房产的新店里,暖黄色的灯光亮得很,墙上的“诚信经营”匾额擦得锃亮,旁边挂着新员工的合影,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周婷坐在桌前,手里翻着“地级市分店开业计划”,旁边是客户送的感谢信,有手写的,有打印的,贴了满满一墙。
“周姐,刚才有个客户打电话,说想在市里买保障房,问我们能不能帮忙推荐,”员工小李跑进来,手里拿着客户资料,“他说之前在别的中介被骗过,听朋友说我们靠谱,特意找过来的。”
周婷笑了,接过资料,指尖划过“客户需求:刚需、产权清晰”的字样:“没问题,明天我带他去看国信的保障房,赵总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优先给我们的客户留房。”她想起半年前刚开第一家店时,只有她和小李两个人,现在员工涨到15人,还开了分店,靠的不是快,是“不骗客户”。
夜色渐深,县城的雪还在下,不同地方的灯光亮着,藏着不同的心事。林晟的办公室里,规划模型的灯还亮着,像他没熄灭的野心;赵山河的蓝色文件夹放在办公桌上,等着明天新增“新代建项目记录”;陈启棠的公文包放在玄关,里面的字条安安静静躺着;李建国的厂房里,最后一盏灯灭了,等着明年改成零售店;周婷的店里,员工还在整理客户资料,准备明天的带看。
2010年的最后一天,雪停了,县城的街道上积了一层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林晟站在城西地块前,看着空旷的土地,心里想着“明年就能建起县城最大的商场”;赵山河在办公室整理蓝色文件夹,把新的保障房合同放进去;陈启棠在香港给陈文博发了条短信:“新年别贪,稳字当头”;李建国在收拾厂房的东西,准备明天去看零售店的门面;周婷在店里贴了张“新年新目标:开到市里”的字条,旁边是客户送的小盆栽,绿油油的,像藏着希望。
没人知道,2011年的楼市会有怎样的调整,林晟的鼎盛广场能不能建成,李建国的零售店能不能赚钱,周婷的分店能不能开好。但此刻,有人在野心勃勃地抢跑,有人在稳稳地铺路,有人在无奈地转身,有人在踏实地前行——这些不同的选择,像雪地里的脚印,通向各自的未来,也藏着“破土”之后,即将到来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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