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青色的陨石,如同宇宙中的孤岛,在光怪陆离的空间气泡中缓缓漂浮、旋转。陨石表面粗糙冰冷,布满了陨击坑和岁月侵蚀的痕迹。陈掠影盘膝坐在最大的一个凹陷处,如同老僧入定,周身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几乎与陨石融为一体。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刻度。或许已过去数月,或许只是弹指一瞬。在这绝对的寂静与孤独中,唯有体内那新生的、带着一丝空灵意境的混沌气流,如同最忠诚的工匠,不知疲倦地修复着千疮百孔的身体。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痛苦如同永恒的酷刑,但伤势,确实在一点一滴地好转。
碎裂的骨骼被重新接续,布满裂痕的经脉被艰难地续接、拓宽,干涸的脏腑重新焕发出微弱的生机。混沌原点旋转的速度依旧缓慢,却稳定而坚定,新生的气流质量极高,对死寂能量的抗性和转化效率远超以往。更奇妙的是,这气流似乎与周围紊乱的空间能量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能够极其缓慢地汲取其中相对温和的部分,补充自身消耗。镇元珠依旧沉寂,但紧贴胸口传来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温热,如同暗夜中的烛火,维系着他最后的生机与清明。
他的意识大部分时间沉浸在深层次的疗伤与内省中,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仅保留着一丝对致命危机的本能预警。
这一日,当新一轮的周天运转完毕,陈掠影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神光依旧黯淡,却比之前多了一丝内敛的沉稳。伤势恢复了约三成,混沌气流恢复了一成左右,虽然远未到巅峰,但至少拥有了基本的行动能力和一丝自保之力。更重要的是,他对混沌之力的理解,在这极端环境的磨砺下,似乎更加深入了一层。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息中夹杂着淡淡的灰色死寂能量,这是体内淤积的杂质被排出的迹象。直到此时,他才有余力仔细打量这片救了他一命,却也困住了他的奇异空间。
目光所及,是一片荒芜而诡异的景象。空间气泡内部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漂浮着无数大大小小的“遗物”。有断裂的星舰龙骨,锈迹斑斑,灵性尽失;有破碎的山峰,焦黑如炭,仿佛经历过大火焚烧;有凝固的暗红色岩浆块,散发着微弱的热量;甚至还有一些奇形怪状、早已石化的巨大骨骸,不知是何种远古巨兽所留。更多的,则是各种难以辨认的金属碎片和岩石,如同一个浩劫后的垃圾填埋场。
死寂、荒凉、破碎,是这里的主旋律。大多数遗物早已被空间乱流和岁月磨平了棱角,能量散尽,变成了真正的宇宙尘埃。
陈掠影挣扎着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他需要活动一下筋骨,也需要探查一下这个临时的“避难所”,寻找可能存在的资源或……出路。一直困在这里,终究是坐以待毙。
他小心翼翼地在陨石表面移动,感知如同最细微的触须,扫过附近的漂浮物。大多数东西都毫无价值。直到他的目光落在一块距离陨石约百米、静静悬浮的、约莫磨盘大小的暗金色金属残片上。
那残片边缘不规则,表面布满了腐蚀的痕迹,但中心区域,却隐约能看到一个极其复杂、半损毁的符文图案。更重要的是,陈掠影从这残片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锋锐之意?这意蕴与他接触过的任何能量都不同,并非死寂,也非混沌,更非守夜人的灵能,而是一种纯粹的、无属性的、仿佛能斩断一切的“锐利”!
“这是……什么?” 陈掠影心中一动。在这片死寂之地,任何异常都值得注意。他深吸一口气,调动起一丝混沌气流护体,同时从储物装置中取出一根备用的合金探杆,小心翼翼地向那暗金残片伸去。
探杆尖端即将触碰到残片的瞬间——
“铮!”
一声极其轻微、却直透灵魂的金属颤音响起!那暗金残片上的破损符文竟骤然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金光!一股凝练至极的锋锐意蕴如同被惊醒的毒蛇,顺着探杆瞬间反噬而来!
“不好!” 陈掠影脸色微变,想要撒手已来不及!那锋锐意蕴速度太快,直接穿透了混沌气流的防护,狠狠刺向他的识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丹田内的混沌原点猛地一颤,那新生的、带着空灵意境的气流自发涌出,并非硬挡,而是以一种玄妙的方式,在识海外构筑了一层薄薄的、不断扭曲波动的屏障!
“嗤!”
锋锐意蕴刺在屏障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屏障剧烈波动,险些破碎,但终究将其挡了下来!而那缕锋锐意蕴也仿佛耗尽了力量,悄然消散。
陈掠影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收回探杆,心有余悸。好可怕的意蕴!仅仅是残留下的一丝本能反击,就如此犀利!这残片的主人,生前该是何等强大的存在?
他不敢再轻易触碰,而是更加仔细地观察。随着感知的集中,他隐约感觉到,这残片内部,似乎封印着一缕极其微弱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灵性”?或者说,是一段残缺的“记忆”?
犹豫片刻,陈掠影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再次运转混沌气流,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模拟出一种温和的、包容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波动,缓缓地向那残片笼罩而去。同时,他集中精神,尝试将一缕极其细微的意念,如同丝线般,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残片内部的微弱灵性。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动作,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残存的锋锐意蕴反噬灵魂。但他有一种直觉,这残片或许隐藏着重要的信息。
意念触碰到那微弱灵性的瞬间——
“杀!为了帝君!为了人族!”
一幅破碎、模糊的画面,伴随着一股惨烈、决绝、撼天动地的战意,猛地冲入陈掠影的脑海!
画面中,是无穷无尽的、散发着邪恶死寂气息的恐怖魔影,如同潮水般涌来!天空破碎,大地沉沦!无数身穿金色战甲、手持各种神兵利器的身影,在一位看不清面容、却散发着如同太阳般煌煌帝威的伟岸身影带领下,与魔影惨烈搏杀!剑气纵横,法则崩灭!鲜血染红了星空!
而这块暗金残片,似乎是一柄惊天巨剑的碎片,在画面最后,伴随着一声不甘的怒吼,与一头遮天蔽日的恐怖魔影同归于尽,崩碎后坠入了无尽虚空……
画面戛然而止。那股惨烈的战意和锋锐的剑意,却深深烙印在了陈掠影的心神之中,让他灵魂震颤,久久无法平静。
“上古……神魔大战?人族帝君?” 陈掠影喃喃自语,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残片,竟然是远古时代,与“寂灭”的前身(那些魔影的气息与归墟教同源,却更加古老纯粹)血战的人族强者的兵器碎片!原来,在如此久远的年代,就已经有先辈在与这种邪恶力量抗争!
这发现,让他对“寂灭”的来历,对守夜人肩负的使命,有了更深刻、更沉重的认知。这不仅仅是一场当下的战争,更是延续了万古的、关乎种族存亡的宿命对决!
同时,那残片中蕴含的那一丝纯粹至极的“锋锐”剑意,虽然残缺,却给了他极大的启发。他的混沌之力包罗万象,或许……可以尝试演化、模拟这种极致的“锋锐”,作为对抗死寂的利刃?
他将这想法默默记下。随后,他强忍着灵魂的疲惫,继续在附近的“遗藏”中小心探查。又陆续发现了几块带有微弱能量波动的碎片,有的散发着厚重的“守护”意蕴,有的带着炽热的“净化”波动,都来自那场远古大战的参与者。虽然灵性几乎磨灭,但那种不屈的战意和不同的法则意蕴,却极大地开阔了他的眼界,让他对力量的运用有了新的思考。
数日后,当陈掠影准备返回陨石继续疗伤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气泡边缘那扭曲蠕动的“壁障”。忽然,他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在壁障的某个区域,空间的扭曲似乎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带有某种规律性的……“流动”感?仿佛外面的乱流,正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向着某个特定的方向缓缓移动?
这个发现,让陈掠影的心脏猛地一跳!
难道……这个空间气泡,并非完全静止,而是在随着乱流……移动?而移动的方向……是否有规律可循?是否有可能……靠近某个“出口”?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心中萌芽。
或许,离开这里的希望,并不在于强行打破壁障,而在于……等待和观察,等待这个“漂流瓶”,将他带到下一个可能的“岸边”?
他压下心中的激动,回到陨石上,一边继续疗伤,一边将大部分心神,投入到了对气泡壁障运动规律的观察和计算之中。
希望,如同这死寂遗藏中的微光,虽然渺茫,却已悄然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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