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佳早就应付习惯了这样场合的，李泽玉按照吃瓜手册，一个个比对过去，打着招呼，倒也进退自如，大方得体。
落入有些素日跟李泽玉原身不和的人眼里，不免犯了嘀咕。
“李泽玉这是怎么了，从前孤拐模样全变了。这是吃了两顿狠的教训吗？”
“可不是，都投水了。要不是被人救了，今天要过七七了吧。”
“被人救了？被谁救了？如果是外面的野男人，那还要做人的？！”
“这个我知道。不光是野男人，听说还是前朝里那个玉面阎罗，姓蓝的大人。那蓝大人可是个夜叉修罗，Sant有次在朝上把我爹气得胸口疼，被人抬着回家的！”
“哎呀我的妈呀，她还有脸在外面招摇？”
又怕姐妹苦，又怕姐妹风头出，就这样，变得仪态优雅举止有度了的李泽玉，反倒成了大家嚼舌根的对象……
“太太来了。”
“哇，南宁郡王妃也来了！”
“好大的面子啊！”
“茵姐姐，你们家可真的是深藏不露！”
成思茵拼命压住嘴角，淡淡的，遗世独立一般的道：“没什么的，我们家祖上也是被封过锦衣柱国的，兴许如此，得了贵人青睐。赶紧上去吧，别失了礼数。”
在她的带领下，散在牡丹楼各处的贵女们纷纷聚拢，列成两排，迎接南宁郡王妃萧氏进门。
萧氏排场很大。
花团锦簇的一群人热热闹闹进了屋子，本来尚算宽敞的牡丹楼顿时逼仄起来。
成姨妈亲自作陪，点头哈腰在面前，碎催似的：“地方浅窄，酒微菜薄，贵人不要介意……”
这一行人从进门到落座，竟把旁的女客们统统没放在眼内。
成思茵带头，带着年轻女孩子们上去见礼：“民女请郡王妃娘娘安，娘娘万千。”
萧氏倨傲道：“起来吧。”
她的目光落在了成思茵身后。
成思茵后面，就是李泽佳。
李泽佳的仪态，举止，都远远胜过成思茵，平日各自相看还没有那么明显。如今站在一起，就显得非常刺眼。
萧氏想到儿子的请求，眸光暗了一暗。
“没想到佳儿也来了啊。”萧氏道，“来，到我身边来坐。”
王妃娘娘抬举，让李泽佳一下子成为众人焦点。李泽佳弯了弯身子：“谢王妃娘娘厚爱。”
却没有动。
萧氏有些不高兴：“怎么不过来？是嫌我老太婆吗？”
“不敢。”李泽佳说着，还是坐了过去。萧氏这才又转嗔为喜，亲热地握住了她的手，说：“这才对。我本来不想来的。但想到成老板一家和侯爷夫人是嫡亲，就还是来了。没想到地方倒是别致得很，很有品味。”
成姨妈听见她夸自己的宅子，容光焕发，“谢谢娘娘夸奖。哎呀，我这穷破棚子，能得贵人来到，就是增光添彩的了。”
萧氏道：“也不是我不见外哈。就你们家少爷也弱冠了，商字不见头的，倒不如正经在朝里找个差事做做。有个头衔在身上，也不妨碍你们家发财啊。”
成姨妈愈发喜得心痒难搔的，附和着：“说的是。他们曾祖父也是做过锦衣柱国的。如今我儿年轻，却也有几分祖上的影子了。听闻如今三百散骑尉里还有缺，正在谋划。”
萧氏方才满意点头：“那才是正经前程。”
聊了一会儿天，看到茶杯空了，萧氏冷不丁对李泽佳拉长了脸：“倒茶。”
李泽佳一愣，正要叫丫鬟。萧氏又道：“你自己来倒。”
这不像话了。
成姨妈打圆场：“娘娘，李大姑娘也是客，她哪儿知道。让丫鬟来做就好了。”
“那不一样。她啊，已经跟我们家换了庚帖了。”萧氏眼底尽是刁难，“难道还不能给我倒茶吗？”
众人震惊！
“啊这！”
“恭喜恭喜啊！”
“恭喜李大姑娘，哇，嫁得如意郎君了呢！”
“大喜。好羡慕哦！”
一片恭喜声浪中，就连成思茵，也笑眯眯的，上前道：“佳丫头，恭喜你呀。原来这段日子你风风火火的，是在忙碌自己终身大事啊。如今有了着落了，恭喜贺喜。日后一定到你府上去喝一杯的。”
李泽佳红着脸，垂着眼睛，一声不吭，难堪得眼泪直打转。
李泽玉道：“……我替姐姐谢谢你啦。”
成思茵脸色一变：“怎么阴阳怪气的？”
“我不是，我没有。我保证。”李泽玉朝天看，一脸无辜，“反正我家门户你也熟悉的。到时候自己来就好了。”
萧氏脸上的怪笑消失了，轻轻一拍桌子：“牙尖嘴利的东西，一边去。——李泽佳，来给我倒茶。”
真是可恶！
欺人太甚！
李泽玉手悄悄伸到桌子低下去，准备掀桌。打横伸来一只纤纤玉手，制止了她。李泽佳到底顾全大局，看着妹妹，细微得几乎见不到似的，摇了摇头。
李泽玉憋得胸疼，两只都疼。
压下把茶水泼萧氏一脸的冲动，眼睁睁看着李泽佳忍气吞声的，给萧氏把茶水续上。成姨妈看了李泽佳一眼：“我之前问了姐姐，还说佳儿还小，过两年再定人家。没想到事情变化真快，居然就跟世子真的定下来了。”
不紧不慢地呷了口茶，萧氏道：“十七岁也不小了。我姐姐当初十五岁被选入宫中，十六岁侍寝，十八岁就生下了殿下。盛宠至今。做我们家的儿媳妇，得鲜嫩会行事才好。”
成姨妈笑了笑：“那是自然。佳儿，你别不服，都是肺腑之言呐。”
李泽佳低声应是。
就这样萧氏让李泽佳一会儿倒茶，一会儿剥松仁，竟把她当丫鬟使唤。期间还提及嫁妆：“嫁妆自然要有的。我们王府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门的破烂地界。我跟她母亲说好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一个子都少不了。到时候单子直接给我。”
她大声讨论，丝毫不忌讳旁人。好些个贵女看着李泽佳的眼神，都带着同情了。成思茵领着几个人在打双陆，也没过问。
李泽玉听着满心不是滋味，她没想到萧氏竟如此狂妄，把侯府脸面按在地上磋磨。成姨妈说：“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好家伙，侯府拿不出来吧？哪怕我们家的家境，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呢。不过，我们家是肯定不会亏待女儿的。”
萧氏咯咯笑：“别闹，看在你们家闺女孝敬我的那些飞霞露份上。如果是你家闺女给我当儿媳妇，怎么也得减个三成。”
侧过脸，对成姨妈显摆红润又嘭嘭的脸蛋：“这飞霞露啊，真是好东西。昨儿送过来三十盒，今天上了脸，你看，是不是好颜色？难得一个胭脂能给我们上了年纪的放心用。”
不知道哪个耿直的，在旁边听着，插了一句：“飞霞露？哪儿还有飞霞露？早就下架了啊。”
萧氏笑容僵了，脸色“刷”的垮了下来：“哪家的丫头，乱插嘴？本妃子说话，有你插嘴的范儿吗？！”
那女子从刚才开始就混在人堆里，毫不起眼的，对着萧氏大发王妃脾气，只是笑了一笑，“娘娘，小女子只是不忍看你被人骗了。那飞霞露，满城只有闻香巷的‘金缕梅’脂粉店有售，是他们的独门秘方。约莫二十天之前，神秘下架了，仅剩的二十盒飞霞露如今被送入宫里。如今娘娘用了假货，担心您肌肤有损，才直言不讳。”
说罢，不卑不亢，团团一福。
不知怎地，萧氏满眼刚燃起的怒火，竟渐渐熄灭。
若有所思起来。
门外突然进来一个小黄门，尖着嗓子：“报，外间有蹴鞠赛。有请诸位女眷赏脸，移步同赏。”
这一个邀请，让大家都有了台阶下。
大家当即各自起身，朝着二门外，大宅东侧的演武场走去。
李泽玉抓紧机会，赶上李泽佳：“姐姐，你也忒能忍了。大耳巴子呼上去啊！”
“不了。”李泽佳眸子闪了闪，不止为何竟带了一抹娇羞，“你没发现吗？那小黄门，是郡王府的人。世子在用他的方式，替我解围呢。”
李泽玉：“啊？？？是吗？”
李泽佳认真点头：“对啊。你还不认得他吧，他是世子身边的人。”
“世子能用黄门吗？”
“别的宗室不行。不过南宁郡王统帅湘军，平叛有功，就一直留着这项殊荣了。否则的话，你以为这个封号怎么来的？”
提起顾蕴桥祖上的风光历史，李泽佳一脸与有荣焉。
阵阵欢呼声，被风吹过高墙，热闹气氛迅速传染到墙内的女眷们。大家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好久没看蹴鞠，城里总没有好脚法的儿郎们。”
“好脚法的儿郎难寻，好相貌的更难找。上一次看得是元宵了吧？”
“今天这一场很不错，那位成家少爷，是城里出了名的好腿脚。还有世子爷，还有那位……”
有人八卦：“哪位？”
就连李泽玉也不禁支棱起了小耳朵吃瓜，谁知道那几个女孩子没说下去了。让她很是扫兴。
很快，谜底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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