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迟迟不送果腹点心，不过是为了给她下马威……李泽佳不以为意，甚至意料之中，微微一笑。不料下一段话让她笑容凝固了：“徐娘子今天哭了一天，现在好些了没有？”
“她姑妈刚过去看了，说是吃了点东西，睡下了。”
“能吃能睡就好。这两三个月，十顿里头也就吃了两三顿饭，人都瘦得脱相了。唉。叫人看着，心里真难受。”
“换你，你不难受啊？她自知出身低微，本来也没想那个位置的。想着有个良媛就满足了。殿下也答允了要去请旨。谁知道新人一来，什么都忘了，良媛也没了。一腔心意，竟是扔进了水里。”
“唉。我说呢。要是别家的高等人家女儿还好。这种中等人家出身的女孩儿成了太子妃，一定是善妒的。就跟徐娘子跟我们说的那样，见过一点世面但是不多，有了机会肯定狠狠抓牢。真的半点不差……”
接下来的说话，就是围绕着那徐娘子早年跟康景善如何亲厚，如何连续两次救了康景善性命，如何跟东宫里的人交好……一一展开。听着就好像李泽佳是个外来户似的。
李泽佳闭上眼睛，坐在床沿，喃喃自语：“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关我屁事。关她屁事！”
如此这般，十六字真言，反反复复，也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外头传来夏总管一句吆喝：“殿下到——”
寝殿的门，从外面打开了。
李泽佳端端正正坐着，直到眼前一亮，盖头被打开来。她抬起脸，对着康景善粲然一笑。
玉容端雅，美得不可方物，康景善的眸子明显亮了一亮。
“太子妃……请随我共食黍稷，共饮合卺？”他没有依照礼节，保持尊卑之位，而是主动执起了李泽佳的手。李泽佳心理抚慰，含羞微笑点头。
果然如那些宫女所言，黍稷仅只两口，又是粗粮细煮，根本无法果腹。又饮了滚热黄酒，李泽佳的脸立刻烧得红红的了，眼眸如水，上头得不行。
宫女执银烛台、金唾壶侍奉在旁。
这时，手一抖，蜡烛油滴落在她裙摆上。
李泽佳还没有开口说话，眼前红影一闪，那宫女已经跪在地上，带着哭腔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李泽佳：“……”
宫女开始磕头：“对不起，请不要惩罚奴婢！”
磕头如捣蒜，好像在她面前是毒蛇猛兽？李泽佳默了一默，扭脸对康景善道：“殿下。你觉得如何？”
康景善道：“清影，起来吧。今日大好日子，太子妃不会惩罚你的。”
宫女这才止住了磕头，嘴角边飞快闪过一抹笑意，起了身。
李泽佳说：“殿下，洞房花烛夜，这位姑姑给我下马威。你怎么看？”
宫女僵住了。
康景善也是。
他道：“佳儿，你想太多了。怎么会是给下马威呢？清影、清瞳两个，从小跟着孤，最忠于孤了。否则的话，也不会特意安排她们今晚当……差……”
话没说完，男人眼底闪过一抹恍惚。
李泽佳只是看着他微笑，一脸鼓励他说下去的模样，也不说话，更不催促。
康景善自己的话语，拐了个掉头弯：“平日跟着我伺候父皇母后，手托着果盘两个时辰稳稳当当的你，怎么会这一会儿，就让烛泪掉落？分明就是故意的。——夏公公！！”
清影猛地抽搐了一下，这回烛泪是真的掉落了，还掉在她自己手腕上，她浑然无反应似的：“陛下……”
“奴才在。”
夏公公领着两个外头伺候的小太监进了洞房，朝着康景善跪下去。康景善指着清影道：“清影托大，对太子妃大不敬，把她拖下去关在牢中。明日撵到去做苦役，不许回来。”
清影吓得浑身猛抖，跪在地上哭喊求饶：“殿下，殿下，奴婢知错了，奴婢错了！！”
康景善满眼煞气：“你不是知错了，你是知道太子妃不好惹了！撵出去，撵出去！再也不许让这个刁奴出现在东宫里！谁给她求饶，谁跟她作伴！”
夏公公见康景善发火，清影还在没完没了的哭、求饶，絮絮叨叨的，大喜之夜被她闹得乱七八糟，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去一耳巴子甩在清影脸上：“哭！还有脸哭！把她拖走！”
亲自摘下清影腰间的帕子塞她一嘴，带着人抬手抬脚的出去了。
门关上，另一个宫女迅速补上清影的位置，稳稳地把着烛台，照亮酒桌。
康景善才又重新斟酒，送到李泽佳手上，温言细语：“佳儿，你也看到了。东宫后宅，长年无主。宫婢调教失序，言行无状，不成体统。日后还需要你费心整顿，以飱太庙列祖列宗。”
对康景善的举动很满意，自己也拿捏好了分寸底气，李泽佳浅浅一笑，“是。”
对饮三杯，酒意上头，春宵一刻值千金，二人却是已等不及了。
……
次日，验过了元帕。
教引嬷嬷道了喜，封装好元帕，送入左春坊，走了一应文书程序。
由上而下赏赐了一遍昨夜伺候的人，李泽佳又要忍着疲累和酸痛，穿戴打扮，往皇宫里去觐见帝后及太后。
在车上，李泽佳很忐忑。
康景善见状，握住了她手，轻声安抚：“没事的，就做好你自己就行了。不要紧张。”
李泽佳稍感放松，道：“好。我会尽我所能，做到最好的。”
见到她坦然自如，康景善笑得弯了眼睛：“对，就这样最好了。我看中的人，不会差的。”
进了皇宫，康帝见到他们，念了几句照例的话。又对康景善道：“太子，你随我来一下，有事商量。”
却是有要事了。
康景善对李泽佳道：“你和母后先说一会话，等我回来，我们去见皇祖母。”
李泽佳点点头。
殿内只剩下皇后和李泽佳了，皇后很和善，细细问了一些昨晚的事情，李泽佳红着脸，挑着能说的说了。皇后道：“这些天你奔波来往，肯定很累。我这儿有些消除疲劳，助孕旺血的香膏，你带了去。每晚抹在身上，腿脚腰肢就没那么酸疼了。”
李泽佳十分感激，垂眸道：“谢谢母后赏赐。”
那些香膏送来，一共五盒，掌心大小，打开已是幽香扑鼻，涂在掌心里便很快吸收，之后肌肤微微发烫，舒服无比。
李泽佳知道此物珍贵，又给皇后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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