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哦？妹妹竟不知？本宫听闻，外头在传，本宫那不争气的儿子承勋，与昭阳郡主……似乎有些过于亲近的私交？”
这话已是极尽委婉，那“私交”二字背后的污言秽语，在场之人谁不心知肚明？
容嫔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都带着颤：“惠妃娘娘明鉴！绝无此事啊！袅袅她……她只是受我儿承宴所托，代为看顾城外粥棚，与三殿下同在赈灾，皆是公务！两人清清白白，绝无半分逾矩之处！请娘娘明察！” 她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惠妃眼皮微抬，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看来，容嫔妹妹是知道这传闻的了？”
容嫔伏低身子，头也不敢抬：“是……是略有耳闻。但臣妾从未当真！只当是那些没规矩的下人乱嚼舌根罢了！惠妃娘娘万不可轻信啊！”
当袅袅在容嫔下跪时，便已默默跪在一旁。当婷婷看着跪在下方、姿态恭顺的当袅袅，嘴角勾起一丝快意的冷笑。
惠妃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当袅袅身上，带着审视：“昭阳郡主，你说呢？”
被点名，当袅袅也不见慌乱。她抬起头，直视惠妃，声音清晰而沉稳：“惠妃娘娘慧眼如炬，洞若观火，岂会轻信此等捕风捉影、无稽之谈？妾身在城外粥棚与三殿下共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无数灾民、兵士、仆役皆在眼前。若真有丝毫逾矩，岂能瞒过这众目睽睽？又何至于只传出‘七皇子妃勾引三皇子’这等毫无凭据、连个具体场景都编不圆的流言？城外成千上万的人证，随时可查问。”
“哼！” 当婷婷忍不住插嘴，尖声道，“谁知道你背着人时，是怎么个狐媚样子勾引……”
“放肆！” 惠妃猛地一拍桌案，厉声呵斥，“本宫问话，何时轮到你插嘴！毫无规矩！” 当婷婷被吓得一哆嗦，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就在这时，当袅袅却忽然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她转向当婷婷，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和心碎：“嫡姐……嫡姐！你……你怎能如此污蔑你的亲妹妹？你我纵非同母所出，却也血脉相连，同出一父啊！妹妹自小敬你为长姐，处处忍让，不敢有丝毫僭越！”
“嫡姐吃肉，妹妹只敢喝汤；嫡姐吃瓜，妹妹只敢啃皮；嫡姐坐着，妹妹永远站在一旁侍候……妹妹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对，竟让嫡姐你……你连自己夫君的清誉、连皇室的脸面都不顾了，也要这般恶毒地诋毁自己的亲妹妹？呜呜呜……”
她哭得情真意切，肝肠寸断，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容嫔被这突如其来的哭诉惊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声援：“是啊惠妃娘娘！袅袅这孩子与我家宴儿感情深厚，举案齐眉！三殿下是宴儿的兄长，袅袅这孩子最是知礼守节，行事极有分寸！出阁前便在太后娘娘身边受教，太后常夸她稳重端方，她怎可能做出这等事来？定是有人恶意中伤啊！”
她一边说，一边心疼地看着哭成泪人的当袅袅。
当袅袅挂着满脸泪痕，仰头看向惠妃，抽噎着继续道：“今日……今日妾身原是想进宫，将这好消息告诉母妃……昨日收到七殿下从南边寄来的家书了！信中说他们已平安抵达青州，一切安好……让母妃宽心……”
“妾身与母妃日夜悬心，只盼着七殿下平安归来……妾身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夫君，日夜忧思，恨不能以身代之……哪里……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去看别的男人？纵使三殿下天人之姿，那也是妾身的嫡姐夫啊！”
“七殿下与三殿下的婚事皆是陛下钦赐，妾身就算不要自己的性命，也不敢有半分打陛下、皇后娘娘脸面的念头！更何况……妾身这桩婚事，还有太后她老人家的慈爱成全……妾身日日侍奉太后膝前，感念慈恩，便是粉身碎骨，也断不敢伤了太后老人家的心啊！”
她字字泣血，句句含情，说到最后更是泪如雨下，那模样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悯。
容嫔和当袅袅一唱一和，先后搬出了皇帝赐婚、皇后脸面，更抬出了太后这尊大佛！当婷婷听得脸色铁青，再也按捺不住，尖叫着跳起来：“少拿太后娘娘来压人！”
“够了！” 惠妃猛地又是一拍案几，力道之大，震得茶盏叮当作响。当婷婷被这雷霆之怒吓得瞬间噤声，当袅袅也适时地止住了哭泣，只余低低的抽噎。
惠妃深吸一口气，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笑意，亲自起身扶起容嫔：“妹妹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本宫不过随口一问，那些个下贱胚子乱嚼舌根子，咱们做主子的，岂会当真了去？”
她目光扫过当袅袅和容嫔，语气转冷：“只是，此事终究有损皇室颜面，毕竟牵扯到三皇子和七皇子两位殿下，流言汹汹，总要想个法子平息才好，不能任由它发酵下去。” 她将“皇室颜面”和“两位殿下”咬得极重。
容嫔刚被扶起，一听这话又犯了难，六神无主地看向惠妃：“这……这……惠妃姐姐，此事该如何平息是好？”
当袅袅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残留的泪水，带着浓重的鼻音，怯生生地开口，语气却透着股狠劲儿：“惠妃娘娘所言极是。这等污蔑天家清誉、搅乱宫闱的毒瘤，就该把那个造谣生事的源头揪出来！依妾身看，就该赏她五十个结结实实的嘴巴子！打到她满口牙齿脱落，再也吐不出半个污秽的字眼为止！这等居心叵测、毁人清白的恶徒，绝不能轻饶！”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瞟向当婷婷。
只见当婷婷脸色煞白，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心虚。
惠妃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与厌恶，不再多言，只淡淡道：“好了，本宫也乏了。容嫔妹妹，你带昭阳郡主回去歇着吧。今日之事，本宫自有计较。” 这便是送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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