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尘脚底的符文像活过来一般，顺着小腿往上爬，筋骨像是被无数根铁丝绞紧。
他咬着牙，往前又迈了一步，肩上的敖烬沉得几乎压断他的脊梁。
可他知道，只要停下，就再也没机会站起来。
就在身体快要撑不住的瞬间，左掌心那道十字疤痕猛地一烫，仿佛有股热流从血脉深处冲了上来。
他没多想，将玄元髓心狠狠按在眉心，混沌金纹瞬间炸开，识海中鸿蒙碎片嗡鸣不止，与墙后星图的节奏彻底对上。
“轰——”
一道由金色光点串联而成的小径凭空浮现，自密室地面延伸而出，直通石壁尽头。
那光路极细，却清晰无比，像是夜空中被人用手指划出的一道银河。
浮礁城主瞳孔骤缩：“你竟敢强行共鸣！”
话音未落，秦无尘已拖着敖烬踏上光路。
每走一步，脚下的符文就被金光冲散一分，身后密室景象如沙画般崩塌，蓝光、星图、漩涡，全都消失不见。
眼前一黑，再亮时，四周已是另一番天地。
无数镜面立于虚空，上下左右皆是倒影，层层叠叠，望不到边。
他低头看去，脚下也是一片镜面地板，映出自己狼狈的身影——青衫染血，发带断裂，肩上扛着一个浑身泛鳞的男子。
可诡异的是，每一面镜子里的他，眼神都略有不同，有的冷漠，有的狂怒，有的甚至带着讥笑。
更让人心头发毛的是，那些镜中倒影的脸，正缓缓扭曲，五官拉长，最终化作浮礁城主的模样。
一张张脸贴在镜面上，嘴唇开合，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以为逃出来了？”
“你走的每一步，都在阵中。”
“命运之线早已缠住你的脚踝，你能往哪走？”
秦无尘没理会，只将敖烬往上托了托，右手悄然滑入袖中，指尖轻点系统界面。
视野边缘立刻浮现出一条淡不可见的轨迹线，正是刚才光路残留的坐标指引。
他闭了眼，不再看镜中影像，靠系统感应方向，一步步往前走。
滴答。
一滴血落在镜面地板上，是敖烬右眼渗出的血。
血珠没有扩散，反而像水银般滚动起来，朝着某个方向微微偏移。
秦无尘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脚步微顿。
龙血还能感应空间波动？
他没多想，继续前行。
可越往里走，镜面中的声音越多，彼此交叠，竟开始模仿他的语气说话：
“我不接受安排。”
“你说我是棋子？”
“我偏偏不喜欢被人安排。”
一字不差，连语调都一模一样。
秦无尘眉头一皱，忽然停下脚步。
不对劲。
真正的他，刚才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是哑的，因为喉咙被符文反噬灼伤。
可这些镜子里的声音，清亮完整，毫无瑕疵。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最近的一面镜子，冷冷道：“演得挺像，可惜漏了细节。”
话音刚落，那面镜中的“他”嘴角突然咧开，露出不属于人类的弧度，紧接着，整面镜子泛起波纹，浮礁城主的脸再度浮现，狞笑着低语：“你以为识破这点就有用了？这阵，困的不是肉身，是心念。”
秦无尘没答，只是将玄元髓心收回怀中，左手缓缓抽出玄铁匕首。
刀身漆黑，却隐隐流转着一丝玉色光泽——那是真龙精魄残印的反应。
他蹲下身，把敖烬轻轻放在镜面地板上，动作小心，像是怕惊醒什么。
然后单膝跪地，用匕首尖在地板上划了一道浅痕。
镜面本该无损，可那一道划痕竟真的留下来了，还泛起一圈极淡的涟漪。
果然，这地方并非完全虚幻。
他抬头，看向四面八方的镜像，声音不高：“你们能模仿我说话，能复制我的样子，但你们没法复制我的伤。”
他抬起左手，掌心朝上，那道逆十字疤痕正中央，有一处细微的裂口，是刚才强行共鸣时撕裂的皮肉。
血还没干，正缓缓往外渗。
而所有镜中的倒影，掌心完好无损。
“真身不在这里。”他站起身，握紧匕首，“你们只是投影。”
镜面忽然集体震动，声音变得尖锐：“那你又能分清，哪个才是出口？”
秦无尘没理，转身背起敖烬，沿着系统指引的方向继续走。
每一步落下，脚下镜面都会泛起细微涟漪，唯有其中一条路径上的涟漪方向与其他相反。
他记下了。
走着走着，耳边声音渐渐弱了，镜中面孔也不再变化，全都定格在浮礁城主那张平静到诡异的脸上。
可越是安静，越让人不安。
直到他忽然察觉，肩上的重量变了。
敖烬的身体，比之前轻了一分。
他脚步一顿，低头去看，却发现敖烬右眼的血线仍在，呼吸也还在，可皮肤下的鳞片颜色却暗了几分，像是……生命力正在流失。
“怎么回事？”他低声自语。
就在这时，脚下那条反向涟漪的路径突然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
系统界面弹出提示：【空间稳定性下降，导航误差增大】。
秦无尘心头一沉。
这迷阵，正在自我修正。
他加快脚步，可越往前，镜面越密集，通道越窄，到最后竟只剩下一人宽的缝隙。
他侧身挤过去，匕首始终横在胸前。
忽然，前方镜面中映出一道人影。
不是他，也不是敖烬。
是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穿着与他一样的青衫，但身形更高些，发带整齐，腰间悬剑。
秦无尘停下。
那人缓缓转身。
面容与他一模一样，可眼神却深邃如渊，眉心一道金纹若隐若现，左掌摊开，掌心赫然也有一道逆十字疤，但那疤痕周围，缠绕着九道细如发丝的黑线，像是被什么东西寄生着。
“你终于来了。”那人开口，声音低沉，“我等你很久了。”
秦无尘没动：“你是谁？”
“我是你走错的每一步。”那人笑了笑，“也是你未来可能成为的样子。”
四周镜面同时震动，无数浮礁城主的脸齐声低语：“看看吧，这就是你不服从命运的下场——分裂，堕落，最终被系统吞噬。”
秦无尘盯着那道身影，忽然冷笑：“你说你是我的未来？那你应该知道，我接下来会做什么。”
那人挑眉：“哦？”
“我会——”他话音未落，猛然抬手，将玄铁匕首狠狠掷出！
匕首破镜而入，直插那身影心口。
可镜面只是荡开一圈涟漪，匕首穿过了对方身体，像是刺中幻影。
那身影依旧站着，笑容不变：“没用的，我只是心魔投影，杀不死的。”
秦无尘却笑了：“我不是要杀你。”
他右手一招，匕首瞬间倒飞而回，但在归途之中，刀尖轻轻擦过镜面边缘，留下一道极细的划痕。
那划痕，与他之前在地上做的标记，角度一致。
他记住了。
“心魔也好，幻象也罢。”他重新背起敖烬，转身走向另一条通道，“只要你们还会显形，就会留下痕迹。”
身后，那道身影静静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收起了笑容。
镜面再次恢复死寂。
秦无尘一步步往前，系统指引的光路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他全靠记忆和匕首留下的细微标记判断方向。
肩上的敖烬越来越轻，呼吸也变得微弱，但他不敢停下。
直到某一刻，他忽然发现，脚下镜面的倒影，少了。
抬头一看，四面八方的镜子，不知何时开始出现裂痕。
蛛网般的裂缝遍布镜面，每一面中，浮礁城主的脸都在扭曲、碎裂。
可没有声音。
也没有崩塌。
就像这些镜子，正被某种力量从内部一点点抹除。
秦无尘眯起眼，混沌金纹悄然运转。
他忽然意识到——
不是镜子在坏。
是这片空间，在排斥某些东西。
他低头看向敖烬渗血的右眼，那滴血正悬浮在镜面之上，没有落下，也没有扩散，像是被什么托着。
下一瞬，血珠突然转向，指向左侧一面看似普通的镜子。
那面镜子，毫无裂痕，光滑如新。
秦无尘盯着它，缓缓抬起右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既然你能投影万千，那真身……一定藏在最不起眼的那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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