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周折，林可终于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容身之所。
老城区的一个廉价旅馆，狭窄的房间，里面弥漫着消毒水和潮湿霉变混合的刺鼻气味。
窗帘紧闭，只有一台屏幕闪烁的笔记本电脑发出幽蓝的光，映照着林可苍白而专注的脸。电脑是她刚从二手市场淘换来的，外观破旧，但功能还算齐全。
……
嘀嘀嘀——
笔记本电脑右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加密通讯软件图标突然闪烁起来！弹出一个窗口：
“呼叫‘ 化学家_蝉 ’。安全通道已建立。确认？”
林可的心脏猛地一跳，睡意瞬间全无！是“守夜人”！那个在暗网上回复她报告的、神秘的化学家！小王的邮件成功了？
她几乎是颤抖着点下了“确认”。
一个经过多重加密和变声处理、带着明显电子合成质感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入她的耳中：
“守夜人收到。被困明德，情况危急，确认。外部验证正在进行，需时间。你当前位置安全？”
“暂时安全，老城区。”林可压低声音，语速飞快，“我拿到了陈重的U盘，‘凤凰计划’核心文件！陆浩宇是主导者，他为了独占成果和掩盖p-x的致命真相，谋杀了陈重！苏韵是执行者！所有谋杀都指向他们！监控被陆浩宇用最高权限删除，我遭遇氰化物栽赃，正被校方通缉！”
她简洁而清晰地将关键信息传递出去。
“嘶…” 通讯那头传来一声清晰的抽气声，即使是电子合成音也难掩震惊，“证据链！U盘文件、前体实物、删除指令痕迹、栽赃证据…务必保护好！尤其是前体样品！它是合成路径和物质存在的铁证！国际联合施压需要它！”
“我知道！我会用命保护它！”林可斩钉截铁。
“坚持住，蝉。我们在行动。明德内部并非铁板一块，证据链完整曝光将引发地震。但陆浩宇势力根深蒂固，狗急跳墙。务必隐匿行踪，等待我的下一步指令。我会尝试建立更安全的物资和信息传递渠道。保持通讯静默，非极端紧急勿主动联系。保重。”
通讯窗口瞬间关闭，如同从未出现过。
“守夜人”的回应像一针强心剂，瞬间驱散了林可的疲惫和孤独感。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国际力量正在介入！陆浩宇的帝国并非无懈可击！保护证据，等待时机！
就在这时，她放在手边的另一台经过多重跳板的、用于监控明德大学内部网络特定关键词的破旧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不是信息，而是一条由某个匿名校园论坛账号自动推送的、关于化学楼的紧急安全警报！
【紧急！化学楼A栋四层高等有机合成实验室发生严重安全事件！涉及设备损毁与危险试剂泄漏风险！安全办及校保卫处已介入处理！无关人员请勿靠近！】
高等有机合成实验室？！
林可的神经瞬间绷紧！那是陆浩宇和苏韵最常使用的核心实验室之一！也是存放着诸多敏感设备和试剂的地方！发生严重安全事件？设备损毁？危险试剂泄漏？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这绝不可能是意外！
强烈的冲动驱使她立刻行动起来。她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可能是陆浩宇毁灭证据的又一举动，也可能是…内部崩溃的征兆？
她迅速更换了一身更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将装有核心加密芯片和p-x前体小瓶的特制密封袋贴身藏好。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她再次融入城市傍晚的阴影中，目标直指明德大学。
……
凭借对校园监控死角和隐蔽路径的深刻记忆，以及此刻校园内因“安全事件”而产生的短暂混乱，林可有惊无险地潜回了化学楼区域。她没有冒险进入A栋，而是绕到了大楼侧面，凭借身高优势，利用外墙管道和空调外机，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与四层实验室仅一墙之隔的通风管道外部检修平台。
这里位置刁钻，视野被巨大的排气扇叶片部分遮挡，但通过叶片间的缝隙，恰好能窥见四层那间高等有机合成实验室内部的部分景象！
眼前的景象，让林可倒吸一口冷气！
实验室里一片狼藉！旋转蒸发仪被掀翻在地，玻璃碎片和冷凝管扭曲变形，散落得到处都是。一台精密的高效液相色谱仪（hpLc）显示屏被砸得粉碎，外壳凹陷。试剂架倾倒，各种溶剂流淌一地，混合着刺鼻的气味。通风橱的防爆玻璃上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纹。
而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心，站着一个人影——苏韵！
她不再是那个冷厉、一丝不苟的安全监督者。此刻的她，头发凌乱披散，双目赤红，布满血丝，脸上涕泪纵横，混合着汗水和不知名的化学试剂污渍，表情扭曲得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她身上那件标志性的白大褂被撕扯开，沾满了污迹。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苏韵喉咙里爆发出来，充满了无尽的痛苦、绝望和疯狂！她猛地抓起手边一个尚未损坏的锥形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对面已经报废的hpLc！
“砰！！！”
玻璃碎片再次四溅！
“还给我！！”苏韵嘶吼着，声音沙哑破碎，“把阿重的东西还给我！！你们这些魔鬼！小偷！！强盗！！！”
她踉跄着扑向实验台，双手胡乱地扫荡着台面上仅存的几件完好的玻璃器皿，将它们扫落在地，摔得粉碎。
“凤凰…我们的凤凰…被你们毁了！全毁了！！”她哭喊着，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毁灭性的哀恸，“浩宇的心血…阿重的命…都没了…都没了！！”她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彻底碎裂。
林可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苏韵口中的“阿重的东西”…难道是指陈重的“p-x 前体”？她知道了东西在自己手上？还是仅仅在发泄积压已久的、对陈重之死的愧疚和无法承受的失去感？而“毁了凤凰”…是指自己发布的报告和国际力量的介入，彻底断送了陆浩宇的“伟业”和她的寄托？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陆浩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外面罩着实验室白大褂，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关切”。但他的眼神，在扫过满室狼藉和崩溃的苏韵时，却冰冷锐利得像手术刀，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苏韵！”陆浩宇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极具穿透力的威严，“住手！冷静下来！”
“浩宇…”苏韵听到他的声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是触发了更深的恐惧，她猛地转身，踉跄着扑向陆浩宇，却又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像受惊的野兽，眼神涣散，“他们…他们要毁了凤凰…阿重的东西…被偷了…被偷了…”
“没有东西被偷！”陆浩宇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眠力量，“你太累了，苏韵。你产生了幻觉。跟我走，你需要休息。”他上前一步，动作看似轻柔实则不容抗拒地抓住了苏韵不断挥舞、沾满污迹和细小伤口的手臂。
“不！不是幻觉！”苏韵剧烈挣扎，哭喊着，“我看到了！那个眼神…那个林可的眼神！她在嘲笑我们！她拿走了阿重的…”
“够了！”陆浩宇猛地低喝一声，手上用力，强行将几乎失控的苏韵控制住。他的目光如冰锥般扫过实验室的混乱，然后定格在通风口的方向——林可藏身的检修平台！
林可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他发现了？还是仅仅是一种直觉？
陆浩宇的目光在林可藏身的位置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移开，仿佛那只是无意义的阴影。他不再看苏韵崩溃的脸，用一种近乎拖拽的力道，强行将还在呜咽挣扎的苏韵带离了这片狼藉的实验室。门在他们身后关上，留下满地破碎的玻璃、流淌的试剂和一个彻底崩塌的灵魂印记。
……
林可紧紧靠在冰冷的通风管道外壁上，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目睹了一场彻底的崩溃。
苏韵，这个手上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这个对陆浩宇扭曲痴迷的可怜虫，终于在真相的逼近、失去的恐惧和对陈重无法磨灭的愧疚多重绞杀下，彻底疯了。她的崩溃，是罪恶重压下人性的最后哀鸣，也像一面破碎的镜子，映照出陆浩宇那完美面具下令人窒息的冰冷深渊。
而陆浩宇最后那看似无意的一瞥…是警告吗？他知道她在这里？他知道她目睹了一切？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刚因“守夜人”回应而升起的一丝希望。
苏韵的崩溃，撕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陆浩宇…这条盘踞在明德暗影中的毒蛇，被逼到悬崖边缘后，会爆发出怎样致命的反击？
林可握紧了口袋里那冰冷而沉重的前体小瓶，手臂上的针孔印记灼热异常。
风暴的中心，从未如此接近，也从未如此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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