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偏殿,金色的“龙魂守护”屏障如同最温柔的茧,将萧薇的神魂轻轻包裹。那萦绕不散的阴寒死气被暂时隔绝,寝殿内压抑的气氛终于缓和了几分。
萧玦盘坐于榻边调息,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的沉郁却因萧薇气息的平稳而化开些许。他刚刚经历神魂与龙气的巨大消耗,此刻正争分夺秒地恢复,只为即将到来的北境之行积蓄力量。玄明在一旁护法,同时不断推演着彻底净化之法。杨文渊已奉命前去整顿军马,殿内一片寂静。
突然,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嘤咛,打破了这片寂静。
榻上,萧薇那浓密卷翘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随后,那双紧闭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凤眸,缓缓地、艰难地……睁了开来。
初时,眸中还带着长时间的沉睡所带来的迷茫与涣散,仿佛蒙着一层薄雾。但很快,那层薄雾散去,露出了其下深邃、锐利,虽显虚弱却依旧带着帝王威仪的本色。
她醒了。
真正的醒了。
萧玦在声音响起的瞬间便已睁开双眼,当对上那双熟悉的、此刻正带着一丝困惑望着他的眼眸时,他整个人如同被定住,心脏在刹那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更狂猛的力度撞击着胸腔。
“薇……薇儿?”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榻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那真实的触感与温度,让他眼眶瞬间发热。
萧薇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萧玦布满血丝却充满狂喜的眼中,落在他明显消瘦、带着疲惫与风霜的脸上。她嘴唇动了动,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阿……玦?”
这一声久违的呼唤,几乎击溃了萧玦所有的防线。他猛地将头埋在她颈侧,深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混合着药香的清冷气息,双臂收紧,仿佛要将她揉入骨血之中。
“是我……是我……你终于醒了……”素来沉稳冷峻的摄政王,此刻声音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
萧薇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身体的微颤和他毫不掩饰的情感,冰冷的指尖微微回握住他宽厚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关切,有心疼,亦有劫后余生的恍惚。
一旁的玄明亦是老怀大慰,悄然背过身去,拭了拭眼角。
良久,萧玦才稍稍平复心绪,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靠在自己怀中,喂她服下玄明递来的温养神魂的灵液。
“我……睡了多久?”萧薇的声音依旧虚弱,但已清晰许多。
“快一个月了。”萧玦沉声道,简单将期间发生的大事告知于她——灵胎异动,归墟魂种,帝玺被污,北境急报,以及方才太医首席的刺杀。
萧薇静静听着,凤眸中的神色从震惊到凝重,再到冰寒。当听到帝玺竟被归墟分魂污染,成为侵蚀她与国运的工具时,她眼中骤然迸射出凌厉的杀机。
“好一个归墟……好毒辣的手段!”她声音冰冷,带着帝王的震怒。随即,她似想起什么,猛地抓住萧玦的手臂,“阿玦,我在昏迷中,并非全无感知!那魔念侵蚀之时,我隐约捕捉到一丝极其模糊的意念碎片……关乎北境!”
萧玦眼神一凛:“北境?”
“是!”萧薇努力回忆着,语速加快,“那意念碎片指向北境……并非仅仅是战事!镇北侯遇刺,或许也与此有关!我感觉到……那里似乎有……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或者说,在‘呼应’那帝玺中的魔念!就像……同一个源头散出的两条支流!”
同一个源头散出的支流?
萧玦与玄明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若北境有物能与帝玺魔念呼应,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归墟之主在北境的布局,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镇北侯林啸云遇刺,恐怕不仅仅是扰乱军心那么简单!
“还有……”萧薇蹙紧眉头,似乎在抵抗着神魂的虚弱与刺痛,努力捕捉那稍纵即逝的灵光,“那魔念在试图扭曲我与国运联系时,我反向追溯,隐约感觉到……归墟之主的本体,或者其最重要的核心,似乎处于一种……非生非死,极度依赖某种‘载体’或‘坐标’的状态!它并非无懈可击!”
非生非死!依赖载体或坐标!
这个消息,如同在无尽的黑暗中,陡然点亮了一盏明灯!
一直以来,归墟之主都隐藏在最深沉的阴影里,神秘莫测,无从下手。但萧薇拼着神魂受损捕捉到的这点信息,无疑指出了其可能的弱点!
“载体……坐标……”萧玦喃喃自语,眼中精光爆射,“北境……帝玺……灵胎……难道……”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形成。归墟之主的力量无处不在,但其核心意识,或许就依附在某个关键的“节点”之上!北境可能存在的“呼应之物”,被污染的帝玺,甚至可能还有别的……这些都可能是指向其本体的路标!
“陛下,您提供的消息至关重要!”玄明激动道,“若能找到其核心载体,我们便有了直捣黄龙的可能!”
萧薇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疲惫之色,方才的回忆与述说显然消耗了她大量心神。她靠在萧玦怀中,缓了口气,目光落在萧玦坚毅的下颌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阿玦,北境你必须去。不仅要平定战乱,更要查清那‘呼应之物’!朝堂之上,有朕在。”
她虽虚弱,但那份执掌乾坤的气度已然回归。
萧玦看着她苍白却坚定的脸,心中涌起万丈豪情与无尽怜惜。他重重点头:“好!朝堂交给你,北境交给我!我们夫妻联手,定要将这祸乱天下的魑魅魍魉,彻底肃清!”
他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郑重一吻。
“等我回来。”
萧薇微微一笑,虽虚弱,却风华绝代:“朕,在帝都等你凯旋。”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杨文渊沉稳的禀报声:“王爷,三万龙骧锐骑已集结完毕,随时可开拔!”
萧玦深吸一口气,将萧薇轻轻放回榻上,为她掖好被角。
“照顾好陛下。”他对玄明嘱咐一句,最后深深看了萧薇一眼,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玄色王袍在身后猎猎作响,龙骧金甲在晨曦中折射出冰冷而决绝的光芒。
殿门开启,万丈霞光涌入,映照着他如同战神般挺拔的身影。
帝都之外,狼烟已起。而这一次,他不仅要平乱,更要顺藤摸瓜,直刺那幕后黑手的心脏!
萧薇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殿门缓缓关上,她才轻轻合上眼,低声自语,带着一丝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忧思:
“阿玦,一切小心……我感知到的那‘载体’气息,除了归墟的死寂,似乎还有一丝……熟悉的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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