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捆用牛皮筋扎好的十元大钞被陈锋拍在桌上，崭新的票子发出沉闷而诱人的声响。原本嘈杂的小作坊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了那叠钱上。
“五万订单，咱们按时交付了！”陈锋目光扫过一张张因熬夜而泛着油光的脸，声音洪亮，“废话不多说，论功行赏！参与这次生产的，每人奖金一百块！大刘、刚子，你们两个领头的一人五百！”
“一百块？！”一个年轻工人失声惊呼，随即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这差不多是他两个月的工资了！
角落里，林婉秋拿着账本和一个小布包，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开始逐个点名发钱。当沉甸甸的钞票落到手里时，有人反复摩挲，有人放在鼻子下闻那油墨香，更多人则是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老板……这……这也太多了吧？”老师傅老周捏着钱，手都有些抖。
“多？”陈锋大手一挥，斩钉截铁，“一点都不多！这钱是大家没日没夜干出来的，是咱们婉锋食品打的第一场硬仗！我陈锋说过，跟着我干，绝不会让大家吃亏！功劳，我记在心里！奖金，发到手里！”
“老板万岁！”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顿时整个作坊里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气氛瞬间被点燃，之前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每个人都与有荣焉，腰杆挺得笔直。
大刘捏着厚厚的五沓钞票，眼眶有些发红，他用力拍了拍旁边刚子的肩膀。刚子则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冲着陈锋重重点头。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一个多星期是怎么熬过来的，但这值！太值了！
待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陈锋抬起手，现场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指示。
“兄弟们，五万订单的庆功酒，咱们喝完了！”陈锋话锋一转，声音沉稳而有力，“但我想问大家，满足了吗？”
众人一愣，互相看了看。一百块奖金，还能不满足？
“我不满足！”陈锋自问自答，声音陡然拔高，“区区五万订单，就把咱们这几十号人累得人仰马翻！为什么？因为咱们还是个作坊！生产靠手抬肩扛，送货靠自行车蹬！今天能拿下五万的订单，靠的是咱们的狠劲和运气！那明天呢？后天呢？要是再来个十万、五十万的单子，咱们接不接？怎么接？！”
一连串的问题，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刚刚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工人们，脸色渐渐变得凝重。是啊，这次为了赶工，大家几乎没合眼，要是规模再大点，确实撑不住。
“所以，小富即安，不是咱们的路！”陈锋斩钉截铁，“咱们的路，是成立正规的公司！要有自己的厂房，自己的机器，自己的规章制度！要把‘婉锋’这个牌子，做到全市、全省，乃至全国都知道！”
“公司？”底下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在八十年代初，这对于这些普通工人来说，是个遥远而陌生的词汇。
“对，公司！”陈锋环视众人，眼神锐利而充满信心，“只有成立了公司，咱们才能名正言顺地去接更大的订单，去银行贷款买设备，去招聘更多的人才！咱们才能摆脱这小打小闹的作坊模式，真正地把事业做大做强！”
他顿了顿，给众人消化的时间，然后抛出了更具体的规划：“成立公司的第一步，我已经想好了。咱们不能只靠辣条一条腿走路，必须开发新品！我下一个目标，是辣椒酱！”
“辣椒酱？”大刘忍不住开口，“锋哥，这玩意儿家家户户都会做，能有多大市场？”
“市场大得很！”陈锋自信一笑，“正因为家家会做，才说明它需求大！但咱们要做，就做不一样的！要做成能下饭、能拌面、能炒菜，让人吃了就忘不了的‘婉锋香辣酱’！它比辣条更耐储存，更容易运输，能卖到更远的地方！”
他描绘的蓝图让众人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新的画卷。不再是逼仄的小作坊，而是宽敞明亮的厂房；不再是单一的产品，而是丰富多样的食品系列。
“当然，这条路不容易。”陈锋声音沉稳下来，“研发新品需要投入，成立公司需要跑手续，租赁新厂房需要钱。可能会遇到困难，可能会走弯路。我就问大家一句——”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洪钟，响彻在小小的作坊里：“你们，还愿不愿意跟着我陈锋，再拼一把？拼一个堂堂正正的公司出来，拼一个咱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未来出来？！”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回应。
“干！必须干！”刚子第一个跳起来，挥舞着拳头，脸涨得通红，“锋哥，我跟你干！你说咋干就咋干！”
“对！跟着老板干！”
“拼了！成立公司，咱们也当一回正经工人！”
“辣椒酱是吧？锋哥你说怎么弄，我们就怎么弄！”
群情激昂，所有人的斗志都被彻底点燃。一百块奖金带来的满足感，瞬间被一个更宏伟、更热血的目标所取代。他们不再只是为了一口饭吃而干活的小作坊工人，他们是要参与创造一个“公司”的元老！
林婉秋站在陈锋身后，看着丈夫挺拔的背影和台下那一张张充满信任与激情的面孔，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眶微微湿润。她手里的账本上，还记录着刚才发放的奖金数额，那几乎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巨款”。可她知道，陈锋画的这个“公司”大饼，远比这些钱更珍贵，更能凝聚人心。
陈锋看着台下沸腾的场面，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第一步，统一思想，成功了。他用实实在在的利益证明了跟随他的价值，又用一个远大的目标点燃了团队的野心。
他双手虚压，示意大家安静，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好！既然兄弟们信我，那咱们就从这辣椒酱开始！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投向角落里堆放着的辣椒、豆豉等原料，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这辣椒酱的方子，我心里有个大概，但要做出我想要的独一无二的味道，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大刘，你明天带几个人，先去市场上把所有能买到的辣椒酱，不管牌子，都给我买回来尝尝。咱们得先知道，别人做到了什么程度。”
大刘立刻大声应下：“放心吧锋哥，包在我身上！”
陈锋点了点头，但心里的那丝隐忧并未散去。他凭借的是前世的记忆和模糊的印象，知道成功的辣椒酱需要豆豉增香，需要讲究的工艺，但具体的配方比例、炒制火候，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开局第一步的新品研发，真的能像他预想的那般顺利吗？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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