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盯着手机屏幕上那句“女朋友，你是不是忘记你有男朋友了？”，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怎么也压不下去。指尖悬在冰凉的屏幕上方，一时竟不知该敲下什么回应。
“傻笑什么呢？晚晚”经纪人王姐的声音带着笑意，冷不丁地从旁边冒出来，手里还抱着一摞通告单。
苏晚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快得像川剧变脸。她下意识地把手机屏幕往下一扣，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抬头对上王姐探究的目光，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随意：“啊？哦…没什么，刚刷到一个特冷的冷笑话。”
王姐挑了挑眉，明显没全信，但也没再追问，只是扬了扬手里的单子：“明天通告时间提前了半小时，你早点休息，别刷手机刷太晚。”
“知道了王姐，辛苦你。”苏晚乖巧应声，看着王姐转身去和服装组交代事情，这才悄悄松了口气，重新把手机翻过来。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时晏那句话上，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小小的钩子，轻轻挠着她的心尖。
半个月了。
从那次在万米高空、被晚霞染红的机舱里，那个带着酒意和不容抗拒意味的吻之后，两人就像被投入不同轨道的行星，各自在庞大的星系里高速运转。她一头扎进横店这个巨大的古装造梦工厂，戏服一套接一套，台词一页叠一页，时间被切割得支离破碎。而他，似乎比她更忙，偌大的国内公司和牵涉全球的业务，足以吞噬掉他所有清醒的时间。
指尖终于落下，敲下一行字：【刚收工，在卸妆。】发送前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带着点小小的试探：【你呢？在哪？】
信息几乎是秒回，快得让她怀疑他是不是一直守着手机。
【京城。】
【在干嘛？】苏晚的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点了下去，心里那点小小的好奇和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涩泡泡冒了出来。他回得也很快：【在和朋友喝酒。】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在京城，又是酒吧……苏晚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灯红酒绿的画面。她咬了咬下唇，指尖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力道，戳着屏幕：【哟，时总好兴致啊。喝花酒？】
发出去就有点后悔，这话是不是太轻佻了？好像显得她多在意似的。可撤回也来不及了。
手机很快又震动起来。时晏的回复带着一种慵懒的、甚至有些故意的逗弄：【花酒？怎么个花法？苏老师教教我？】后面紧跟着一张照片跳了出来。
苏晚点开照片。
光线是那种高级酒吧特有的、暖昧又不过分昏暗的色调。深棕色的真皮沙发里，随意地陷着三个男人。桌上散乱地放着几瓶洋酒和几个剔透的威士忌杯，冰块在琥珀色的酒液里折射着碎光。她一眼就认出了坐在最外侧、端着酒杯的莫生——时晏的发小，风流倜傥。另外两个……她微微眯起眼。
坐在中间的那个男人，侧脸线条极其优越，鼻梁高挺，薄唇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感，气场隔着屏幕都压人。靠在他旁边、一条手臂大大咧咧搭在沙发背上的另一个，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桃花眼微挑，唇角似笑非笑，带着点玩世不恭的邪气，眼神却锐利得像刀子。三个男人，风格迥异，却都散发着一种同样迫人的、属于上位者的气场。
苏晚的目光最后才落回照片角落那个拿着手机拍照的人身上。他只露出一截骨节分明、握着酒杯的手腕和一点深色衬衫的袖口，但苏晚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大概又是那副似笑非笑、掌控一切的模样。
她指尖微动，压下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回了一句：【刚卸好妆，现在准备回酒店。】想了想，又补充道：【头套勒得脑袋快炸了。】这句抱怨带了点真实的疲惫和不易察觉的亲昵。
时晏那边很快回了个：【嗯。】
简洁的一个字，却像一枚小石子投入苏晚的心湖，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波纹。保姆车平稳地行驶在横店夜晚依旧喧嚣的街道上，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她卸去铅华的脸上明明灭灭。她看着窗外掠过的仿古建筑轮廓，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边缘滑动。
半个月的空白，各自忙碌得像两条平行线。但那条“女朋友”的称呼，又强硬地将两条线再次扭结在一起。下周二……她心里盘算着，指尖再次点开对话框：【下周二回海城吗？】
发送。等待的几秒显得有点漫长。
【下周二？】时晏的回复很快跳出。
【嗯，我周二和周三可以休息两天。】苏晚飞快地打字，解释着这难得的空闲，【周三晚上有个线上直播，和柳玉他们一起宣传《一起出发吧》的。】“一起出发吧”这几个字时，心里闪过的那一丝异样。那个节目，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这次，时晏的回复间隔稍微长了几秒。就在苏晚以为他是不是又被什么事打断时，信息终于来了：【下周都在海城。】
短短六个字，像一小簇烟花，无声地在苏晚心口炸开，驱散了连日拍戏的疲惫。她盯着那行字，唇角忍不住又扬了起来。保姆车恰好驶入酒店地下车库，光线骤然变暗，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眼底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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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某顶层会员酒吧的专属包厢。
空气里弥漫着顶级威士忌醇厚的麦芽香和雪茄淡淡的烟草味。背景音乐是低沉的爵士，恰到好处地烘托着氛围，又不至于打扰交谈。
时晏放下手机，指尖还残留着屏幕上打字的微凉触感。他端起面前那杯加了冰的单一麦芽，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晃动，冰块碰撞杯壁，发出细微清脆的声响。他刚抿了一口，一抬眼，就对上了三道齐刷刷、意味不明的目光。
莫生端着酒杯，脸上是惯常温和的笑意，但眼神里闪烁着“果然如此”的了然。
顾云初，那个有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刚才还懒洋洋陷在沙发里，此刻却像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身体微微前倾，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八卦的弧度，视线在时晏和他刚刚放下的手机上来回扫射。
而气场最冷冽的严辞，虽然没像顾云初那样夸张，但原本落在窗外璀璨夜景的目光也收了回来，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兴味，落在时晏脸上。
三双眼睛，六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
时晏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仿佛没看见那三张写满“坦白从宽”的脸。他慢条斯理地又啜了一口酒，喉结滚动，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灼热感。
“啧，”顾云初终于忍不住了，第一个打破沉默。他长臂一伸，毫不客气地勾住时晏的肩膀，身体重量大半压过去，一副哥俩好的亲热姿态，声音却压低了，带着浓重的调侃和逼供意味，“晏哥，不对劲啊，非常不对劲！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兄弟我火眼金睛，快说，刚跟谁聊得那么投入？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严辞没说话，只是端起自己的酒杯，隔着琥珀色的酒液，目光沉沉地看着时晏，那眼神比顾云初咋咋呼呼的逼问更具压迫感。
莫生则好整以暇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依旧，但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副“我也很想知道”的默认姿态。
时晏任由顾云初勾着肩膀，身体连晃都没晃一下。他放下酒杯，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三张充满求知欲的脸，最后定格在顾云初那张写满八卦的脸上。
包厢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背景音乐的低吟浅唱。另外三人都等着他的回答。
时晏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很淡，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他身体微微后靠，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目光掠过顾云初，落在那瓶刚开不久、酒液还剩大半的限量版麦卡伦珍稀桶上，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提醒：
“交代什么？”他顿了顿，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一点，像敲在某个无形的按键上，“刚刚牌局，是谁输得差点把裤腰带押上？不是嚷嚷着要送我珍藏的那瓶‘云顶私藏1969’抵债么？”
他微微侧头，看向顾云初，眼神清亮，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刚刚才想起来的好奇：“酒呢？”
“……”顾云初脸上的八卦笑容瞬间僵住，勾着时晏肩膀的手臂也忘了收回来，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他张了张嘴，桃花眼里那点促狭瞬间被难以置信和一种“又被算计了”的懊恼取代。
莫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低头抿了口酒掩饰。连一贯冷着脸的严辞，嘴角也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冷峻，但那眼神里分明掠过一丝“果然如此”的意味。
“我靠！时晏你丫……”顾云初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被戳破痛脚的跳脚，猛地收回手臂，“你转移话题！阴险！太阴险了！那酒……那酒我能赖你的吗？说好下周给你就下周给你！”他气呼呼地抓起自己面前的酒杯，狠狠灌了一大口，仿佛那杯子里装的是时晏的血。
严辞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终结闹剧的力度：“下周带过来。”这话是对顾云初说的，语气不容置疑。
顾云初：“……”他瞪着严辞，又看看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时晏，再看看旁边忍笑忍得辛苦的莫生，最后只能认栽般垮下肩膀，没好气地嘟囔：“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这群周扒皮！交友不慎！”
时晏不再理会顾云初的控诉，重新拿起自己的酒杯，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目光投向窗外京城的璀璨灯火，眼底深处却映着千里之外某个古风酒店房间的模糊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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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店，酒店房间。
浴室里水汽氤氲，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面。苏晚站在花洒下，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带走古装戏份带来的厚重脂粉感和疲惫。她闭上眼，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水滴还是别的什么。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半个月前那混乱又清晰的一幕。
飞机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仿佛还在耳边震响。商务舱昏暗的灯光下，他靠得那么近，身上清冽又带着一丝压迫感的气息将她完全笼罩。唇上那带着酒意的、微凉又霸道的触感……还有那句低沉的“盖章了”。
“盖章了……”
水流声中，苏晚无意识地低喃出声，脸颊瞬间被浴室的热气熏得更红。她猛地睁开眼，伸手关掉花洒，哗啦的水声戛然而止。浴室里只剩下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在潮湿的空气里回荡。
她扯过宽大的浴巾裹住自己，走到被水汽模糊的镜子前。伸出手指，胡乱地在镜面上抹开一小片清晰。镜子里映出一张卸去所有妆容、显得格外干净甚至有些苍白的脸，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只有那双眼睛，因为刚才的回忆，亮得惊人，带着一丝羞赧和迷惘。
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那感觉……太不真实了。像一场发生在三万英尺高空的幻梦。而这半个月的分离，更像是在确认那场梦的边界。他一条微信，一句“女朋友”，轻易就把她从横店片场的刀光剑影里拽回了那个被晚霞和暧昧包裹的机舱。
“下周都在海城……”她对着镜子里的人影，又重复了一遍他发来的那句话，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吹干头发，换上柔软的睡衣，苏晚把自己摔进酒店柔软的大床里。房间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昏黄的光线笼罩着小小的空间。她拿起手机，屏幕解锁，界面还停留在和时晏的微信对话框。那句“下周都在海城”静静地躺在最下面。
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关掉了床头灯。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丝城市夜晚的微光。身体很疲惫，脑子却异常清醒。
“盖章了”的触感，他微信里那句带着控诉又亲昵的“女朋友”，酒吧照片里他朋友那穿透屏幕的八卦眼神……
黑暗中，苏晚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下周，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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