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王石安就被冻醒了。炕边的窗户没关严,雪沫子飘进来,落在袖口凉丝丝的。他刚坐起身,就听见灶房传来拉风箱的声响——是娘李秀莲在烧火。
穿好衣服走出屋,娘正蹲在灶前添柴,围裙上沾着灰。看见他开口说道:“我这灶火都烧半天了,你倒好,耳朵里塞了棉絮听不见鸡叫?赶紧去把猪圈粪清了,再磨蹭猪都在里边待不住了,懒骨头!”
王石安应了声,刚准备去,就看见王望祖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衣服还没穿好。 “哥,我跟你一起去清猪圈。”王望祖一边穿衣一边说着,“你先等等,我去拿粪叉。”李秀莲连忙说道:“你跟着瞎起个什么哄?你还小,让你哥去。”王石安看着,却也明白,娘这话是故意把重活推给他——望祖虽小,却也能帮着拎桶,只是娘总舍不得让他沾脏活。
清完猪圈,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王石安刚把粪车推到坡下,就看见村口有人影晃——是爹王老实回来了。他赶紧跑过去,帮爹拎起地上的蛇皮袋,袋子里装着些年货,还有件给王望祖的新棉袄。
“在学校咋样?”爹拍了拍他肩上的雪,声音比平时哑了些,“张老师托人捎信,说你考得不错。”王石安刚要说话,娘就从屋里迎出来,先接爹手里的袋子,又把新棉袄递给王望祖:“快试试,你爹特意从镇上给你买的。”王望祖穿上新棉袄,蹦蹦跳跳地转圈,爹看着笑,娘也笑,只有王石安站在旁边,手里还攥着粪叉的木柄,沾着泥的裤脚冻得发硬。
接下来的日子,王石安更忙了。白天要割猪草、喂猪、帮爹翻晒玉米,晚上还要在煤油灯底下帮望祖补数学。娘每天都在耳边唠叨:“你说你读那书有啥用?不如早点跟你爹去镇上打工,还能挣点钱给望祖攒学费。”王石安每次都想反驳,可看着娘手里不停的针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娘心里的秤,早偏向望祖了。
这天晚上,王石安帮望祖讲完数学题,刚要收拾课本,爹突然走进来,坐在炕边抽旱烟。“我跟你娘商量了,”爹的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下学期你的学费,我去跟你叔借点,你在学校好好学,别惦记家里。”王石安心里一紧,刚要说话,娘就掀帘进来,声音一下子高了:“借啥借?家里哪有闲钱还?我看他就不该再读了,望祖明年还要考高中,钱得给望祖留着!”
“你这说的啥话?”爹的声音也沉了,“石安是我捡回来的,可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成绩好,能走出村子,咱咋能拦着?”娘没想到爹会护着王石安,愣了愣,眼泪突然掉下来:“我不是不让他读,可家里就这点底子!望祖是我亲生的,我能不疼他吗?他要是考不上高中,这辈子不就跟咱一样困在村里了?”
王石安看着娘哭,心里也不好受。他站起来,从行李袋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他在学校攒的零花钱,还有赵野娘给的腌菜罐——他想把这些给娘,却被爹拦住了:“你这钱自己留着,下学期在学校买本子和笔。”爹又转头对娘说:“石安的学费我来想办法,你别再跟孩子唠叨了。”娘没说话,抹着眼泪走了,王望祖坐在旁边,手里攥着铅笔,小声说:“哥,我不考高中了,你继续读书吧。”王石安看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煤油灯的灯芯调亮了些。
离过年越来越近,家里的年味也浓了。爹去镇上买了对联和福字,娘开始蒸馒头、炸丸子,王望祖则天天盼着过年能穿新棉袄、放鞭炮。王石安趁晚上的时间,偷偷去镇上的废品站捡废铁——他想自己挣点学费,少让爹为难。有次回来晚了,娘看见他手里的废铁,没骂他:“别去了,晚上冷,冻着了还得花钱看医生。”王石安听了心里暖了些,他知道,娘心里不是全没他的。
除夕那天,王石安帮爹贴完对联,又帮娘炸丸子。王望祖穿着新棉袄,在院子里放小鞭炮,爹坐在屋檐下抽旱烟,娘站在灶房门口笑。王石安看着这场景,突然觉得,就算娘偏心,爹和望祖心里还有他,这就够了。
晚上吃年夜饭时,爹拿出瓶酒给自己碗里倒了半碗酒,说道:“明年好好学,争取考个好大学。”王石安端着饭碗,眼圈有点红。王望祖突然举起筷子,夹了个丸子给王石安:“哥,你多吃点,下学期在学校才能有力气读书。”娘看着,也没说什么。
夜深了,王石安躺在炕上,听着院子里的鞭炮声,手里攥着爹给的学费——爹还是去跟叔借了钱。他想起这个寒假的忙碌,想起娘的唠叨,想起爹的维护,想起望祖偷偷塞给他的丸子,心里又暖又亮。他知道,下学期的路还不好走,娘的偏心还在,望祖心里的犹豫也没散,但只要爹还支持他,望祖还念着他,他就有勇气走下去。
窗外的雪还在下,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课本上。王石安闭上眼,心里想着:等开学了,要跟李建军他们一起打篮球,跟林晓梅一起解数学题,还要好好读书,不辜负爹的期望。他相信,只要一直往前走,总能离光更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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