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天际泛着冰冷的瓷蓝色。林小溪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终于将重构后的用户增长模型保存并提交到项目共享服务器。极度的疲惫和高度专注后的松懈交织，让她头脑昏沉，眼皮重如千斤。
她关掉电脑，办公室里最后一点光亮熄灭，陷入完全的灰暗。扶着桌子站起身，腰椎和颈椎传来一阵酸麻的刺痛。她慢慢收拾好东西，背着几乎空了的通勤包，脚步虚浮地走向电梯。
大楼外的空气清冷潮湿，带着城市苏醒前特有的宁静。她深吸一口，试图驱散脑中的混沌，却感觉更加眩晕。这个时间点，公共交通尚未完全恢复，打车软件上显示的等待时间长得令人绝望。她裹紧了单薄的外套，站在路边，看着偶尔掠过的早班车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孤单和脆弱。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男声在她身侧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小溪？”
林小溪恍惚地转过头，看到陈默站在几步开外。他穿着浅灰色的运动夹克，身形挺拔，脸上带着清爽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一个印着某家知名早茶店Logo的纸袋，散发出诱人的食物香气。在这个清冷的、她最为狼狈的清晨，他的出现，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她冰冷疲惫的世界。
“学……学长？”她有些愕然，声音因疲惫而沙哑，“你怎么……这么早？”
陈默走上前，很自然地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她，笑容温和而真诚，没有一丝刻意：“正好早起跑步，路过这边，想起你最近好像总加班，猜你可能还没吃早餐，就顺便带了一份。是你喜欢的虾饺和皮蛋瘦肉粥，还热着。”
他的理由听起来天衣无缝，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巧合。但林小溪看着他那身干净得不像跑过步的衣服，以及那双清澈眼眸中毫不掩饰的专注，心里明白，这绝非偶然。他是在用他的方式，坚持着他的关心。
一股暖流，混合着食物温热的气息，悄然涌上她冰冷的心头，鼻子竟有些微微发酸。在这种身心俱疲的时刻，这样一份不期而遇的、实实在在的温暖，几乎让她无法抗拒。
“谢谢……”她接过纸袋，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感激。
“跟我还客气什么。”陈默笑了笑，目光在她苍白疲惫的脸上扫过，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很快舒展开，语气依旧轻松，“看你这样子，又是一夜没睡？走吧，我车就在前面，送你回去。这个点不好打车。”
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语气自然得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林小溪确实累得几乎站不住，也没有力气再推辞。她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麻烦学长了”，便跟着他走向停在路边的车子。
坐进副驾驶，车内温暖而洁净，放着舒缓的轻音乐。陈默细心地帮她调低了音量，然后启动车子，平稳地汇入渐渐苏醒的车流。他没有立刻追问她工作的事情，只是安静地开着车，让她能够闭目养神。
纸袋里食物的香气在密闭的车厢内弥漫，混合着他车上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柠檬草香氛味道。林小溪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与温暖。与顾言琛带来的那种高压、冰冷、需要时刻紧绷神经的感觉截然不同，陈默的身边，让她可以暂时放下所有防备和压力，只是单纯地休息。
她几乎要在这份舒适中沉沉睡去。
而在不远处的总裁专属停车位上，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静静地停在那里。车窗贴着深色的膜，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
车内，顾言琛并没有离开。他同样工作到了凌晨，只是在林小溪离开前几分钟，先行下楼到了车库。他原本打算等她下来，或许可以“顺路”送她一程，用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然而，他刚在车里坐下，点了支烟试图驱散疲惫，就看到她摇摇晃晃地走出大楼，然后，陈默出现了。
他看着他递上早餐，看着他为她拉开车门，看着那辆白色的SUV载着她，如同接走一件珍宝般，平稳地驶离他的视线。
捏着烟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几乎要将那细长的烟支掐断。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内，冷得像结冰的湖面，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情绪。他认得那家早茶店的袋子，他知道她喜欢虾饺和皮蛋瘦肉粥，这些细微的喜好，他曾比她更清楚。
陈默。那个像牛皮糖一样粘着她的男人。他出现的时机，总是如此“恰到好处”。
一股混杂着烦躁、不悦和某种被侵犯领地的愠怒，在他胸腔里冲撞。他厌恶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厌恶看到她接受别的男人的关怀，尤其是在她如此脆弱、如此需要依靠的时刻——这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是他可以名正言顺出现、给予支撑的时刻。
可是，他用了什么身份呢？一个严苛的上司？一个发送匿名邮件的“神秘人”？
他猛地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雾吸入肺腑，带来一阵刺痛般的清醒。他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眼神冰冷而锐利。他不会允许。无论如何，他不会允许陈默，或者其他任何人，以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点侵蚀他在她生活中的存在，哪怕这种存在目前看来是如此冰冷和充满压力。
他掐灭了烟，发动了车子。引擎低吼一声，黑色的车身如同暗夜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出车位，驶向了与那辆白色SUV相反的方向。他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更需要一个，能让她无法再将目光投向别处的理由。
……
林小溪在陈默的车上小憩了片刻，醒来时发现已经快到公寓楼下。陈默将车停稳，侧过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到了。回去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嗯，谢谢你，学长。”小溪解开安全带，由衷地道谢。
“小溪，”在她准备下车时，陈默忽然叫住她，声音比刚才低沉了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认真和心疼，“工作固然重要，但身体是自己的。别太拼了，我看着……心疼。”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林小溪疲惫的心湖里漾开了圈圈涟漪。“我看着心疼”，如此直白，如此不加掩饰的关怀，与顾言琛那种隐藏在冰冷邮件和高压要求下的、需要她去费力揣测的“帮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微微一怔，抬起头，对上陈默那双写满了真诚和担忧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没有算计，没有审视，只有纯粹的关心。这种简单直接的温暖，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在大学图书馆里，他给她递上一杯热奶茶，笑着说“别太用功”时的样子。那是段没有顾言琛、没有家族压力、相对轻松纯粹的时光。
一股暖意夹杂着酸涩，涌上她的心头。她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推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公寓楼门口，陈默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眼神变得深沉而坚定。他知道她心里装着另一个人，一个他无法企及、背景深厚的男人。但他相信，时间和耐心，以及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关怀，终会融化她心中的坚冰。他有的是时间，也愿意等。
……
林小溪回到冷清孤寂的公寓，连澡都懒得洗，直接瘫倒在床上。身体的疲惫达到了顶点，但大脑却异常活跃。
陈默那句“我看着心疼”和她接过早餐时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反复在脑海中回放。那种被珍视、被直接关怀的感觉，像温暖的潮水，包裹着她冰冷疲惫的身心。她不得不承认，在顾言琛那种令人窒息的高压和晦涩难懂的方式对比下，陈默的温暖和直接，具有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她开始动摇。是不是选择一种更简单、更轻松的生活，会更好？是不是接受陈默的关怀，试着开始一段新的、没有沉重过去的关系，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开始在她心里滋生蔓延。
而与此同时，在她沉沉睡去，不知今夕何夕的时候，她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了一下。一封来自“顾言琛”（非匿名）的新邮件抵达。
邮件标题是关于“晨曦计划”下一阶段市场预热活动的紧急脑暴会议通知。内容依旧简洁，要求她在休息（这个词被他用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过后，尽快提交至少三个具有引爆潜力的创意方向，并附上了大量的行业案例和数据包，工作量显而易见。
发送时间，是上午十点整。距离她躺下，不过三个小时。
他精准地计算了她的休息时间，用新的、更紧迫的工作，不容置疑地将她拉回他的轨道，仿佛在用这种方式，强硬地抹去陈默那份早餐和那句“心疼”所留下的短暂温暖。
他不需要甜言蜜语，不需要体贴入微。他只需要用工作，用责任，用她无法拒绝的理由，将她牢牢地捆绑在他的身边，他的世界里。
这是一种冰冷的、霸道的，却同样有效的“坚持”。
当林小溪在下午被闹钟吵醒，昏昏沉沉地拿起手机看到这封邮件时，刚刚因陈默而泛起的一丝暖意和动摇，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冲击得七零八落。
她看着发件人那个熟悉的名字，又想起清晨陈默温和的笑脸和那句“我看着心疼”，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在她心中激烈碰撞，让她陷入更深的迷茫和挣扎。
她放下手机，将脸埋进还带着清冷气息的枕头里，感觉自己像一艘漂浮在茫茫大海上的小船，一边是陈默代表的、充满诱惑的宁静港湾，一边是顾言琛所在的、充满挑战与未知风暴的远洋。而此刻，那来自远洋的牵引力，正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她再次拉向波涛汹涌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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