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的会议室里，美术指导周志强捧着一摞资料走进来，额头冒了层薄汗。
他把几张泛黄的照片和一本旧画册拍在晏明洲面前，声音里带着急：“晏总！制片厂回话了，搭民国义庄加西洋楼的景，至少八十万，还得等半个月，试镜完的演员总不能晾着吧？”
晏明洲拿起照片，看到画面里青砖黑瓦的老房子，眉头拧成结：“八十万？等半个月？太慢，有没有别的办法？”
“有！” 周志强立刻翻开花册，指着里面的写生画，“我表舅去年去新界采风画的！那边好多村子年轻人都去城里了，老祠堂、西洋楼还在，砖缝长草、墙角爬青苔，拍僵尸戏的阴森感不用搭景就有！就是…… 我不知道具体村名，也联系不上村里人。”
晏明洲盯着画册里的画，这比搭景省钱还真实，确实是条路子。
他拿起手机翻出梁家辉的号码，拨通后听筒里混着茶餐厅的喧闹：“明洲，啥事这么急？我正跟无线的陈 Sir 谈试镜场地呢。”
“梁老板，问你个事，新界有没有熟的乡绅？想找老村拍外景，不知道怎么牵线。” 晏明洲没绕弯子，直接说需求。
“找老村啊？得找陈锦堂！” 梁家辉的声音立刻亮了，“元朗合和行的老板，卖杂货几十年，跟各村守村人、乡事委员会都熟！前几年我投资拍《稻田记》，想借村口三百年的老榕树，村长一开始说‘祖宗树不能动’，是陈锦堂带我给树挂了‘保护古树’的牌子，又跟村长聊半宿客家旧事，才把事办成！我给你他电话，提我名字，他准给面子！”
挂了电话，晏明洲看着手机里的号码，备注 “元朗陈锦堂”。
他没立刻拨号，先让行政部查底细：52 岁，元朗土生土长，合和行开了二十多年，除了卖货还帮乡邻协调红白事，去年帮独立剧组搞定过老围村取景，本地商户叫他 “元朗活地图”，没一句漫天要价的评价。
当天下午三点，晏明洲估摸着陈锦堂忙完上午生意，才拨通电话。
响了三声，传来略带沙哑的男声，还混着算盘珠子的轻响：“哪位？”
“陈先生您好，我叫晏明洲，寰宇星娱的。” 晏明洲语气稳，先提引荐人，“梁家辉梁老板介绍我找您，他说您对元朗老村熟，能帮着协调场地。”
电话那头的算盘声停了，陈锦堂的语气缓和些：“梁老板的朋友啊？他前阵子提过要合伙开影视公司，原来是跟您。有啥具体事？”
“想请您帮忙，我们要拍民国僵尸戏，找有老祠堂、西洋楼的荒村当外景地。” 晏明洲语速不快，拆解开说，“不用大村子，保留老建筑样子就行，只拍外景不折腾里面。听梁老板说您能跟村里老人搭上话，想问问有没有合适的村，沟通要注意什么规矩。”
沉默几秒，陈锦堂的声音传来：“拍僵尸戏？元朗荒村有几个，能拍的只有十三围。但丑话说在前头，村里有个林伯守着祖宗坟地不肯走。前阵子开发商想租地搞民宿，说只修不拆，转头就想拆祠堂木梁做装饰，被林伯拿竹竿追着打二里地，现在外人进村子，他都得盘问半天，连我去都要提前打招呼。”
“陈先生，我们跟开发商不一样。” 晏明洲赶紧接话，把规矩说清楚，“只拍外景，祠堂门都不进，更不碰祖宗牌位，拍完请人清村口杂草，给祠堂门框刷防腐漆，再给坟地添香火，这些能写进承诺书，黑纸白字签字，违反了场地费不收，还赔您误工费。”
陈锦堂又顿了顿，像是在琢磨：“你们倒懂本地规矩。但光说没用，得看你们怎么拍。明天上午九点来合和行，带份跟场地相关的剧本片段，还有公司执照复印件，我得确认你们是正规公司，不然没法跟林伯开口。”
“麻烦您了！” 晏明洲立刻应下，“明天准时到，剧本片段挑祠堂外景，西洋楼外观的部分，执照复印件也准备好让您放心。合和行在元朗老街拐角，对吧？”
“对，门口挂着合和行杂货的木牌子。” 陈锦堂补充，“明天要是看见门口有阿婆买东西，就等会儿，早上人多，我怕顾不上细聊。”
“好，到了先在门口等您忙完。” 晏明洲笑着应下，“那您先忙，明天见。”
挂了电话，晏明洲松了口气。
他让行政部打印承诺书，又让周志强挑剧本里 “祠堂外景”、“西洋楼外观” 的描述，订成文件夹，特意标上 “不进内景”、“不碰老物件”，准备第二天带去。
第二天一早八点半，晏明洲带何琮蝶、周志强往元朗赶。
合和行在老街拐角，门口挂着褪色的红漆木招牌，摆着两筐刚到的沙田柚，绿皮沾着露水。
推开门，吊扇 “吱呀” 转，咸鱼、酱油、梅干菜的香味混在一起飘满屋子。
陈锦堂正给阿婆称散装白糖，看见他们进来，笑着说：“阿珍婆，您等会儿，我跟客人聊两句，等下给您送过去。”
阿婆走后，陈锦堂起身：“晏先生？坐。”
他指了指柜台旁的木凳，从柜下拿出三个杯子，倒了凉茶，杯底沉着罗汉果片。
晏明洲坐下，先推过营业执照复印件和承诺书：“陈先生，这是公司资质，经营范围里有影视制作，不是皮包公司。承诺书上写了昨天电话里说的那些，赔偿条款也列好了，没做到您随时追责。”
陈锦堂拿起复印件眯眼细看，翻到承诺书时，手指在 “给祠堂门框刷防腐漆” 上点了点：“你们倒细心，十三围的祠堂门框裂了好几道缝，林伯去年冬天还念叨，怕开春下雨烂得更快，就是没钱修。”
他放下资料，又问：“剧本片段带来了吗？得看看你们拍的是不是‘不瞎折腾’，别拍些乱七八糟的，我没法跟林伯交代。”
周志强赶紧递过文件夹，指着场景描述：“陈先生您看，拍祠堂只拍门口九叔画符，镜头不往祠堂里扫，拍西洋楼也只拍外观和阳台，里面老家具用塑料布盖着防灰。这段写着‘九叔站在祠堂石阶上画符，镜头聚焦动作，背景带过门框即可’，连角度都标好了，绝对不碰里面的东西。”
陈锦堂翻了几分钟，抬头说：“戏没问题，不像拿老建筑当噱头的剧组。但林伯那边我只能牵线，成不成看你们聊。他最吃尊重祖宗这套，别提赚钱，多提维护村子、修老建筑，说不定能成。”
“记住了！” 晏明洲点头，“到时候跟林伯说，想把村子老样子留在电影里，给祖宗留个念想，不多提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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