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清欢小筑的烟囱就冒起了袅袅青烟,比隔壁张记包子铺的蒸笼气还早飘出两刻。王伯蹲在灶门口,火钳敲得炭块 “噼啪” 炸响,嘴里碎碎念:“昨儿个把芝麻烧饼落御膳房,简直亏到姥姥家!今儿个烤三十个,沈大人得吃六个,清欢丫头两个,春桃这馋猫最多给一个 —— 哎!你手往哪儿伸?”
春桃正偷摸捏起块烧饼渣往嘴里塞,被火钳柄敲了手背,立马缩手扮可怜:“王伯偏心!小姐说过食材要试味,我这是替太后娘娘提前把关呢!” 话音刚落,院门口突然传来马蹄声,紧接着是小太监尖细的吆喝:“苏清欢接旨 —— 御膳房传召,即刻入宫备菜!”
春桃吓得一蹦三尺高,差点撞翻案上的面盆:“这才刚亮天,御膳房是属公鸡的?叫得比鸡还早!”
苏清欢正对着母亲的旧食谱出神,闻言把册子塞进怀里,摸了摸桌角的青铜小鼎 —— 昨晚鼎身的 “清欢” 二字亮了半宿,此刻还带着点余温。“急什么,说不定是李御厨想尝咱的新烧饼。” 她笑着拎起鼎布,刚要出门,沈砚之已掀帘进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刚从御史台过来,顺道买了些酱牛肉,路上垫肚子。”
王伯早已把热腾腾的烧饼塞进布包:“带上带上!省得再落御膳房,让那些御厨捡了便宜。”
一行人赶到御膳房时,里面已是剑拔弩张。李御厨皱着眉站在案前,对面站着个穿绯红宫袍的太监,手里甩着拂尘,尖声道:“太后娘娘说了,寿宴要加道‘八珍玉食煲’,必须用长白山人参、东海瑶柱、西域雪莲这八样珍品,少一样都不行!”
钱厨头在旁煽风点火:“就是!苏姑娘昨日用荠菜春笋蒙混过关也就罢了,今日这八珍煲可是太后钦点,总不能再用市井野菜凑数吧?” 他眼角瞟着苏清欢手里的布包,语气满是讥讽。
王伯当即就炸了:“你这胖厨子说话跟嚼蜡似的!荠菜怎么了?雪莲能比荠菜鲜?人参能有春笋嫩?”
那太监立马瞪眼:“放肆!市井刁民也敢妄议贡品?”
“公公息怒。” 沈砚之往前半步,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腰间玉佩,“《大靖律》载‘贡品需验明品质,凡霉变者杖八十’,不如先看看御膳房的‘珍品’?”
这话一出,钱厨头脸色微变。李御厨趁机招手:“清欢丫头快来看,这人参看着不对劲。”
苏清欢走过去,指尖刚碰到案上的人参,怀里的青铜小鼎突然 “嗡” 地一声轻颤,鼎身瞬间凉了半截 —— 这是小鼎预警食材有问题的征兆。她拿起人参凑近闻了闻,又用指甲刮下一点粉末:“这参是陈的,芯子早霉了,只是用蜜蜡封了表皮,看着光鲜罢了。”
钱厨头跳起来:“你胡说!这是刚从太医院领的贡品,怎么可能霉变?”
“是不是胡说,鼎说了算。” 苏清欢把人参放进小鼎里,刚一接触鼎底,鼎身就冒出淡淡的黑烟,云雷纹黯淡得几乎看不见。周围的御厨们都惊得后退半步,连那尖嗓子太监都忘了摆架子:“这、这鼎是神物?”
沈砚之淡声道:“昨夜御史台查御膳房账目,发现上月贡品采购银两分文未入太医院库房,倒是有笔银子进了钱厨头小舅子的铺子。” 他瞥向钱厨头,“需要我让人把账本取来对对吗?”
钱厨头双腿一软,“扑通” 跪倒在地:“是柳家!是柳玉茹的远房表哥让我换的参!他说要是办不好,就拆了我的厨子铺!”
李御厨气得跺脚:“胡闹!当年你娘就是被人换了御膳食材,才落得那般下场!”
苏清欢心头一紧,摸出怀里的食谱翻开,正好看到母亲写的批注:“八珍虽贵,不及鲜蔬一寸;排场虽大,不如真心半分。” 她抬头笑道:“既然珍品不真,不如用市井食材做道‘素八珍煲’,保管比真八珍还对太后胃口。”
那太监还想反对,沈砚之已开口:“太后近来厌腻油腻,昨日尝了‘翡翠报春羹’,还夸市井风味清雅。若公公觉得不妥,可随我去寿康宫问问太后?” 太监吓得连忙摆手:“不必不必,苏姑娘看着做便是。”
王伯立马扯开布包:“早备着呢!荠菜、春笋、香菇、豆腐、莲子、百合、山药、木耳,咱这‘市井八珍’个个新鲜,比那霉参强百倍!” 张老板也凑过来,把新打的砂锅往灶上一放:“这锅炖煲最香,保准炖得入口即化!”
御厨们都围过来看热闹,赵御厨昨夜因汤做砸被骂,此刻缩在角落不敢吭声,却忍不住偷瞄苏清欢的动作。苏清欢先把山药去皮切块,放进小鼎里泡着 —— 鼎身微热,能让山药的涩味尽除。王伯则在旁熬骨汤,咕嘟咕嘟的声响里,满室都是肉香。
“山药要炖到用筷子能戳透才行。” 苏清欢一边说,一边把焯过水的荠菜切碎,“荠菜得留些嫩叶,最后撒上去才好看。” 春桃不知何时挤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个小瓷瓶:“小姐,这是我腌的泡椒,加一点提味!”
赵御厨忍不住嘟囔:“泡椒太市井,登不了大雅之堂。”
王伯回头瞪他:“你懂个屁!当年苏三夫人做御膳,还往汤里加过腌菜呢,皇上吃了都夸开胃!” 这话一出,李御厨点头附和:“没错!你娘最擅长‘化俗为雅’,这手艺倒是被你学去了。”
说话间,骨汤已熬得奶白。苏清欢把泡好的山药、莲子倒进砂锅,又加了香菇和木耳,小火慢炖。青铜小鼎放在灶边,鼎身的光隐隐透出来,笼罩着砂锅,锅里的食材渐渐散发出浓郁的清香,比旁边御厨炖的鸡汤还勾人。
一个小太监偷偷凑过来,咽着口水问:“苏姑娘,这煲什么时候好啊?我闻着都饿了。”
春桃笑着塞给他块烧饼:“先垫垫,待会儿让你尝一口。”
突然,御膳房门口传来喧哗,一个穿青布衫的厨子闯进来,手里举着个食盒:“钱厨头让我送的鲜笋!” 苏清欢刚要去接,怀里的小鼎突然 “叮” 地一声脆响,鼎身的 “暖” 字亮了起来。她心头一动,拦住那厨子:“笋我看看。”
打开食盒,里面的笋看着鲜嫩,可苏清欢用指尖一碰,小鼎瞬间变冷。“这笋被浇了冷水,芯子已经冻坏了。” 她拿起一根掰开,果然里面发黑。那厨子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跑,沈砚之带来的随从一把抓住他:“往哪儿去?御史台问话呢!”
李御厨气得脸发白:“柳家这是死不悔改!竟还敢派人来捣乱!”
苏清欢却笑了:“正好,让他们看看市井食材的厉害。” 她把冻坏的笋扔到一边,换上自己带来的春笋,“咱这笋是今早刚挖的,还带着露水呢。”
半个时辰后,砂锅掀开,一股清鲜的香气直冲屋顶。里面的食材炖得软烂,山药入口即化,荠菜嫩叶浮在表面,像翡翠般好看。李御厨先舀了一勺尝,眼睛瞬间亮了:“鲜!太鲜了!莲子的甜、香菇的醇、荠菜的清,全融在汤里,比真八珍还爽口!”
那尖嗓子太监也忍不住尝了一口,咂咂嘴:“难怪太后喜欢,这味道比御膳房的老菜式强多了!”
赵御厨凑过来小心翼翼尝了一口,脸瞬间红了 —— 他昨晚做的汤咸得发苦,此刻再尝这素八珍煲,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御厨都白当了。“苏、苏姑娘,这泡椒加得太妙了,一点都不冲。”
春桃得意地扬起下巴:“那是!我家小姐教我的,泡椒要腌够七七四十九天,还得加冰糖中和辣味呢!”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李师傅!太后娘娘派人来问,素八珍煲做好了没?说闻着香味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王伯拍着大腿:“咱这市井味道,硬是飘进寿康宫了!”
苏清欢把煲装进食盒,由太监送去寿康宫。沈砚之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柳家余党都抓了,御膳房这下干净了。” 苏清欢点头,摸出怀里的食谱,只见刚才被小鼎照亮的地方,又多了一行小字:“鼎护真心,味传善意。”
李御厨看着食谱,眼眶微红:“你娘要是看见你现在这样,肯定高兴。”
临近午时,寿康宫传来消息,太后吃了满满一碗素八珍煲,还赏了苏清欢一匹云锦,说寿宴要多上几道市井风味的菜。御厨们都围过来讨教,赵御厨更是红着脸递上本子:“苏姑娘,能不能把泡椒的做法教我?我家小子就爱吃这口。”
王伯在旁打趣:“早该这样!别总端着御厨的架子,论做菜,还得看谁用心。”
出宫时,日头已升到头顶。春桃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手里拿着太后赏的糖糕:“小姐,咱晚上做糖糕吃吧?用小鼎烤,肯定更香!”
王伯接话:“再烤两锅烧饼!沈大人昨天没吃着,今儿个得补上!”
沈砚之看着苏清欢,眼里满是笑意:“你娘说‘人间烟火,方是真味’,你做到了。”
苏清欢低头看着怀里的青铜小鼎,鼎身的 “清欢”“暖”“安” 三个字熠熠生辉,带着暖暖的温度。远处的清欢小筑烟囱冒着青烟,巷口飘来烧饼的香气,春桃的笑声、王伯的吆喝声混在一起,热闹得让人心里发暖。
她抬头笑了:“还没做到呢。等寿宴结束,我要在清欢小筑开个学徒班,让所有人都能学到用心做菜的法子。”
沈砚之点头:“我帮你找地方,再请张老板他们来当师傅。”
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来,落在几人身上。青铜小鼎在怀里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着这份人间烟火。寿宴的准备还在继续,但苏清欢知道,只要有这鼎,有这些人,有这满街的香气,再大的风浪都不怕。毕竟就像她说的,好吃的从来不分贵贱,用心做的味道,才最能抚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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