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穿透破旧的窗棂,如同实质的刀锋,瞬间锁定了阿箩和荆辞!
被发现了!
阿箩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要停止跳动。荆辞的身体也瞬间绷紧如铁,手下意识地再次摸向腰后的石片,眼中充满了绝望的凶狠——面对这些身手恐怖、来历不明的黑影,他们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瞬间,那个刚刚被解救下来的老嬷嬷却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且慢!……他们……不是那边的人……”
正准备扑过来的黑影首领动作微微一顿,冷冽的目光扫过窗外两人狼狈不堪的衣着和惊恐的表情,又看向老嬷嬷,带着询问。
老嬷嬷艰难地喘了口气,浑浊的目光落在荆辞脸上,似乎辨认出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她缓缓摇了摇头,用气声道:“……是……旧人……无妨……”
黑影首领审视的目光在荆辞和阿箩身上再次停留了一瞬,似乎权衡着什么,最终缓缓收回了即将迈出的脚步,但警惕并未放松。他打了个手势,另外两个黑影立刻无声地移动到门窗位置,封锁了出口。
房间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荆辞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但依旧将阿箩护在身后,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老嬷嬷和那些黑影。
阿箩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些黑影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救李嬷嬷?是敌是友?李嬷嬷口中的“旧人”又是指什么?她认识荆辞?
“李……李嬷嬷……”荆辞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您……您还认得我?”
李嬷嬷靠在墙边,虚弱地笑了笑,笑容苍凉而悲怆:“小辞子……净军里那个总低着头、眼神却像狼崽子的孩子……静嫔娘娘心善,还赏过你点心……老婆子我……还没老眼昏花到那份上……”
她竟然真的认得荆辞!而且似乎还颇为了解!
荆辞的嘴唇哆嗦着,眼眶瞬间红了,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静嫔娘娘的点心……那是他灰暗童年里极少能感受到的、微不足道却刻骨铭心的温暖。
“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黑影首领冷冷开口,打断了这短暂的相认,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荆辞和阿箩,带着审视和压迫,“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不容置疑。
荆辞和阿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和挣扎。对方的身份不明,贸然交出底牌,可能死得更快。
李嬷嬷却再次开口,她似乎看出了两人的顾虑,喘息着道:“……能在这个时候……摸到这个地方来的……除了抱着必死之心想挖出真相的……还能有谁?……说吧……老婆子我……都快入土的人了……还怕什么?”
她的话像是一剂强心针,也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
荆辞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些黑衣杀手的尸体,又看了看眼前这些救下李嬷嬷的神秘人,最终,他从怀里缓缓掏出了那个暗紫色的木匣。
当木匣出现的瞬间,阿箩明显感觉到,房间内所有黑影的目光都骤然聚焦过来!连那位一直冷静的首领,眼神也微微波动了一下!
“我们……无意中得到了这个。”荆辞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可能与三殿下……和北疆的事有关。听说李嬷嬷是静嫔娘娘的旧人,我们想……或许能通过您,把它交给该交的人。”
他没有说得太细,但关键信息已经透露。
李嬷嬷看着那个木匣,浑浊的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激动得身体微微颤抖:“……是它……果然是它!赵无庸那个天杀的王八蛋!他果然留了一手!”
她竟然直接叫出了赵无庸的名字!而且知道木匣的存在!
黑影首领一步上前,从荆辞手中接过了木匣。他仔细检查了一下锁孔和外观,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金属丝,插入锁孔,轻轻拨动了几下。
“咔哒”一声轻响,锁竟然被打开了!
阿箩和荆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首领缓缓打开盒盖——
里面并没有什么金银珠宝,只有几样东西:一小截断裂的、刻着诡异乌鸦图案的黑色箭镞(与阿箩她们得到的碎片一模一样);一封被火漆封缄、封面却空无一字的信;还有一块半枚虎符状的青铜令牌,断裂处痕迹崭新!
“鸦羽箭镞……私调兵符……还有……”首领拿起那封信,捏了捏厚度,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赵无庸的投名状和……举报信?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的语气带着冰冷的嘲弄。
阿箩瞬间明白了!这木匣果然是赵无庸用来给自己留后路、或者关键时刻反咬一口的!里面装的是指向真正幕后黑手的铁证!他把它藏在珍玩库,本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会被他们两个小人物阴差阳错地偷了出来!
“你们……”首领的目光再次回到荆辞和阿箩身上,这一次,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很好。比许多尸位素餐的蠢货强得多。”
他小心地将木匣重新盖好,收入怀中,然后对李嬷嬷道:“嬷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护送您离开。”
李嬷嬷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种释然却又决绝的表情:“……老婆子我……老了……走不动了……也不想走了……静嫔娘娘和殿下都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你们……带着东西快走……去做该做的事……”
“嬷嬷!”荆辞急声道。
李嬷嬷看着他,眼神慈和了一些:“小辞子……好好活下去……别学我们……斗了一辈子……到头来……一场空……”她又看向阿箩,目光深邃,“……小丫头……眼神清亮……是个好的……护着他点……”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让阿箩心头莫名一酸。
那首领似乎也知道劝不动,不再多言,只是郑重地对李嬷嬷行了一礼:“嬷嬷保重。今日之恩,没齿难忘。”
说完,他对手下打了个手势。
两个黑影立刻上前,开始迅速处理现场的尸体,手法专业冷酷,显然是惯于做这种事。
首领则对荆辞和阿箩道:“跟我们走。这里很快会被发现。”
“去哪里?”荆辞警惕地问。
“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首领言简意赅,“除非你们想留下来给赵无庸陪葬。”
话音未落,远处隐约传来了喧哗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是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永巷的守卫!
“走!”首领不再犹豫,率先从后门闪出。
荆辞和阿箩对视一眼,此刻他们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一咬牙,跟了上去。
那些黑影行动极其迅捷,如同鬼魅般穿梭在永巷复杂的地形中,巧妙地避开赶来的守卫。他们似乎对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了如指掌。
阿箩和荆辞拼尽全力才能跟上。
很快,他们被带到了永巷最深处一间废弃的刑具库房。黑影推开一个沉重的、布满铁锈的刑架,后面竟然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密道入口!
“进去!”首领命令道。
众人迅速进入密道,最后一人将刑架恢复原状。
密道内一片漆黑,只有首领取出的一颗夜明珠散发着幽冷的光芒。
一路无话,只有急促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
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出现亮光。出口似乎是一处……佛堂?
当走出密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阿箩愣住了。
这里她来过!是西六宫边缘的那座废弃佛堂!就是她最初发现地宫入口、与荆辞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绕了一大圈,竟然又回到了这里?!
那些黑影似乎对这里也很熟悉。首领径直走到佛像后,触动机关,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响起,佛像竟然缓缓移开,露出了后面一间更加隐秘的、点着长明灯的静室!
静室不大,陈设简单,却打扫得十分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直到此时,首领才似乎稍稍放松了警惕。他转过身,取下脸上的蒙面巾。
露出的是一张大约三十岁左右、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的脸。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却少了几分杀气,多了几分深沉和疲惫。
“自我介绍一下。”他看着惊魂未定的荆辞和阿箩,缓缓开口,“我叫裴琰,曾任北疆镇远军麾下,昭武校尉。”
北疆镇远军?!昭武校尉?!
阿箩和荆辞都吃了一惊!镇远军正是此次北疆雪灾中,奉命护送赈灾粮秣、却在黑风峡遭遇伏击几乎全军覆没的那支军队!他是幸存者?!
裴琰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沉痛和愤怒,他握紧了拳,指节泛白:“黑风峡一役,我一百二十七名弟兄……仅十数人生还……主将林老将军……力战殉国……”
他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悲怆和恨意。
“我们侥幸逃生,却被污蔑为护粮不力、临阵脱逃的懦夫!朝廷海捕文书至今未撤!我们无法光明正大地露面,只能暗中潜回京城,拼死调查真相,为死去的弟兄讨回公道!”
他看向怀中的木匣,眼神灼灼:“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们找到了关键证据!赵无庸……还有他背后的主子……一个都跑不了!”
阿箩和荆辞此刻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神秘的黑影,竟然是黑风峡惨案的幸存将士!他们是来复仇和洗刷冤屈的!
难怪他们身手如此了得,对宫中密道如此熟悉(恐怕也是多方探查的结果),并且会出手救下可能与静嫔、三皇子一案有关的李嬷嬷!
他们的目标,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
“你们……”荆辞的声音带着一丝敬意和复杂情绪,“打算怎么做?”
裴琰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木匣里的证据,足以掀翻半个朝堂。但还不够。我们需要将它送到一个绝对安全、并且有能力、有胆量将它公之于众的人手中。”
“谁?”阿箩和荆辞异口同声地问。
裴琰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让两人再次震惊的名字:
“——大理寺少卿,顾允之。”
顾允之!那位以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着称,被誉为“顾青天”的年轻官员?!他确实是以往查处贪腐大案最得力的人选之一!但是……
“顾大人固然刚正,可他……能抗衡得了背后的势力吗?”阿箩担忧地问。赵无庸背后的人,能量恐怕超乎想象。
裴琰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顾大人是清流领袖,深得陛下信任。而且……我们并非只有这一招棋。”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三殿下……并非毫无准备。他在北疆时,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曾暗中派人送出一封密信回京……只是不知下落。如果我们能找到那封密信,与木匣中的证据相互印证……便能形成铁证!”
三皇子还有密信?!
阿箩猛地想起了在藏书局看到的那份被水渍污损的文书摘要!“……疑有内……”!难道指的就是这个?!
所有的线索,似乎正在一点点汇聚,指向最终的目标!
“那密信……会在哪里?”荆辞急切地问。
裴琰摇了摇头:“不知道。三殿下身边的人几乎都被清洗了。或许……在静嫔娘娘的旧居?或者……被他交给了某个绝对信任的人?”
绝对信任的人?阿箩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静思苑那个疯妇的脸!还有她留下的乌鸦碎片和“验”字!
难道……那封密信,竟然在她手中?!或者她知道下落?!
就在阿箩想要将这个猜测说出来的时候——
静室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机括转动声!
不是他们进来的那个入口!
佛像另一侧的一面墙壁,竟然缓缓移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穿着灰色僧袍、面容枯槁的老尼,手持佛珠,悄无声息地站在暗门口,目光平静地看着室内众人,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如同摩擦的砂纸:
“裴施主,你要找的密信……或许,贫尼知道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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