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天,一夜之间就变了。
前几日还因侯爷的庇护而对荷娘多了几分忌惮的下人们,如今看她的眼神又变了,充满了怜悯、幸灾乐祸,还有一种看死人般的漠视。
老太太要为死去的大爷配阴婚,新娘子就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奶娘。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侯府的每个角落。
荷娘被关在房里。
她能听见外面院子里,婆子们压低了声音的交谈。
“听说了吗?老太太下了死命令,三日后就办喜事。”
“真是作孽哦,多水灵的一个姑娘,嫁给一个牌位……”
“嘘!你不要命了!王妈妈说了,谁再敢嚼舌根,就一起送去给大爷陪葬!”
声音戛然而止。
这时,窗户里塞进一个小纸条。
只有短短二字。
“信我。”
荷娘心下冷笑。
呵,信你?
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深知,连父母都不可信的这世道,没有人是真正靠得住的!
她要靠自己!
三天。
她只有三天时间。
她虽不信叶听白会眼睁睁看着她被配阴婚,他那般霸道,占有欲强到变态的男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看上的女人,变成他的“嫂嫂”?
可他迟迟没有出现。
就在荷娘一颗心沉到谷底时,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送饭的婆子,而是叶听白的心腹亲卫,林风。
“荷娘姑娘,侯爷有令。”林风面无表情,公事公办的语气,“侯爷要去西山教武场演武三日,这期间,您的饮食起居,由我等负责,任何人不得靠近。”
说完,他留下一个食盒,转身就走,顺手将门从外面锁上了。
荷娘愣住了。
叶听白……走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去演武三天?
他是放弃她了?
荷娘的心乱成一团麻。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四菜一汤,还冒着热气,是她平日里爱吃的几样。
她拿起筷子,却食不下咽。
绝望如同潮水,再一次将她淹没。
指望那个男人,还不如指望自己。
她不能死。
更不能以这种屈辱的方式,成为一个死人的妻子,永远被困在这座吃人的侯府里。
她将饭菜飞快地扒进嘴里。
她需要力气。
她必须成功。
这三天,是叶听白不在的三天,也是老太太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最为松懈的三天。
她开始仔细观察这个柴房。
一扇小小的、仅容一人钻过的窗户,被木条钉死了,但木条已经有些朽坏。
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角落里堆着一捆潮湿的柴火。
府里巡逻的路线,换班的间隙,守卫的习惯……一幕幕,在她脑中飞速地盘算着。
一张逃离的地图,在她的心里,逐渐变得清晰。
她要活下去。
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
夜色渐深,荷娘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林风和另一个亲卫,就守在门外。
他们的呼吸平稳悠长,显然是练家子,想用药迷晕他们,比登天还难。
看来,只能从那扇窗户想办法了。
她摸向头上的发簪,那是她身上唯一坚硬的东西。
夜还很长,她有的是时间。
夜深人静,她凑到那扇小窗前,用簪子尖端,一点点地去撬动那根已经朽烂的横栏。
动作必须极轻,声音被她控制在最小。
一下,两下……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她不敢去擦,只是屏住呼吸,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指尖。
她记得巡逻的家丁会在丑时三刻换班,中间有半柱香的空当。
她记得后罩房外那口枯井,井壁上有几块松动的砖石,可以借力攀爬。
她更记得,西边院墙的拐角处,有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树杈正好搭在墙头。
一张逃离的地图,早已在她心中描摹了千百遍。
“吱嘎”
一声轻不可闻的声响,木栏终于被她撬松了。
荷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梆,梆梆。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丑时三刻,到了!
就是现在!
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掰开木栏,瘦弱的身子从狭窄的窗口奋力钻了出去。
衣料被木刺挂住,撕拉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她吓得一动不敢动,等了许久,确定没人发现,才手脚并用地爬下来,贴着墙根的阴影,朝着记忆中的方向狂奔。
夜风冰凉,吹在脸上,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
心跳如鼓,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枯井,后罩房,都一一被她甩在身后。
那棵歪脖子老槐树就在眼前!
自由,只有一墙之隔!
荷娘手脚并用地爬上树,冰凉的树皮磨破了她的掌心,她却感觉不到疼。
她踩着粗壮的树杈,翻身上了墙头。
只要跳下去,就是海阔天空!
就在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纵身跃下的瞬间——
一个异常英俊的脸庞,出现在月色下。
那人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墙头上那个狼狈的身影。
荷娘脑中嗡的一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是叶听白。
他居然赶回来了。
“玩够了?”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
仿佛对着心爱的调皮恋人一般。
她被他从墙头拎下来,像拎一只犯了错的猫。
这一次,他没有带她去柴房,也没有去密室,而是径直闯入了侯府最深处,他自己的卧房。
“砰!”
门被反锁。
荷娘被扔在柔软的床榻上,还未反应过来,男人高大的身躯便覆了上来。
荷娘闭上眼,等待着那意料之中的侵犯。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叶听白只是将她剥得干干净净,然后,自己也脱了外袍,躺在她身侧,伸出长臂,将她整个人捞进了怀里。
他将她死死箍住,让她光溜溜的身子,严丝合缝地贴着他滚烫的胸膛。
“这是第几次逃跑了?”
“你就这般,不信我么?”
他还委屈上了....
“别……”
破碎的音节从喉咙里挤出,带着哭腔。
叶听白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即,胸腔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笑。
“会说话了?”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的发间,声音喑哑。
“很好。”
“从今夜起,你就睡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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