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椋大将军凌寒将亲临落霞川前线的消息,在北椋最高层级的严格保密下,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并未激起太大的涟漪。然而,暗处的各方势力,却仿佛嗅到了血腥气的鲨鱼,开始悄然调整着他们的部署。
三日后,一支规模不大、仅百余人、装扮成商队护卫的精悍队伍,悄然离开了北椋城,混入往来的人流,向着东境落霞川方向迤逦而行。队伍核心,正是改换了容貌、收敛了气息的凌寒与苏瑶。墨尘则如同真正的老仆,沉默地跟在队伍末尾,毫不起眼。
沿途所见,让凌寒心中微沉。越是靠近边境,气氛便越发紧张。村落城镇的百姓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虑,田野荒芜了许多,官道上往来的多是神色匆匆的军中信使和运送辎重的车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十日后,队伍抵达落霞川北椋军大营。
大营依山傍水而建,扼守着通往北椋腹地的咽喉要道。营垒森严,旌旗招展,巡逻的士卒眼神锐利,步伐沉稳,显示出王禀治军之严谨。得知大将军亲至,王禀早已率领一众将领在营门外等候。
“末将王禀,参见大将军!”王禀甲胄在身,抱拳行礼,声音洪亮。他身后的将领们也纷纷躬身,目光敬畏地落在凌寒身上。这位年轻大将军的事迹,早已传遍军中,令人心折。
“王将军辛苦了,诸位将军请起。”凌寒下马,虚扶一下,目光扫过众将,最后落在王禀身上,“营中情况如何?”
王禀一边引着凌寒入营,一边沉声汇报:“回大将军,血屠骑主力约两万人,目前驻扎在落霞川以北三十里的‘黑风坳’。其先锋游骑近日活动频繁,屡次试图探寻我军防线虚实,均被末将击退。敌军士气高昂,装备精良,尤其是其座下‘血狼’,嗅觉灵敏,凶悍异常,给我军哨探造成不小麻烦。”
凌寒点了点头,登上营中最高的一处了望塔,运极目力,向北望去。只见远处山峦起伏,一条浑浊的河流(落霞川)蜿蜒其间,河北岸地势开阔,隐约可见北莽联营的轮廓和飘扬的旗帜,一股冲天的血煞之气即便相隔甚远,也能隐隐感知。
“狼主亲卫,果然名不虚传。”凌寒淡淡道,“王将军,依你之见,敌军意图何在?”
王禀沉吟道:“血屠骑虽强,但落霞川地势于我有利,他们若想强攻,必付出惨重代价。末将以为,他们目前应以牵制、试探为主,或许在等待西线赫连勃勃那边打开局面,或者……另有图谋。”
“图谋?”凌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说说看。”
“末将发现,近日有小股身份不明、不似北莽军卒的精锐,偶尔出现在战场侧翼,行踪诡秘,似乎……在测绘地形,或者寻找什么东西。”王禀语气带着一丝疑惑。
凌寒与身旁的苏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测绘地形?寻找东西?这恐怕与“青冥”脱不了干系!
“加强侧翼警戒,多派斥候,务必查明那些人的身份和目的。”凌寒下令道,“另外,传令下去,明日我亲自巡视前沿阵地。”
“大将军,前沿危险!”王禀急忙劝阻。
“无妨。”凌寒摆了摆手,“不亲眼看看,如何知己知彼?”
是夜,大将军行帐内。
凌寒屏退左右,只留苏瑶在帐中。他摊开落霞川周边的详细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
“苏姑娘,你感觉如何?碧磷蛊可有异动?”
苏瑶凝神感应片刻,蹙眉道:“自进入落霞川范围,碧磷蛊便隐隐有些不安,但那种感应依旧模糊,指向北方,却并非直接指向对面的北莽大营,更像是……更深远的地方。”
凌寒目光微凝,手指点在地图上落霞川上游,一片标记着“迷雾沼泽”的区域:“是这里吗?”
苏瑶仔细感应,摇了摇头:“不确定,但那个方向……似乎煞气更重一些。”
“迷雾沼泽……”凌寒若有所思,“据说那里终年瘴气弥漫,环境恶劣,便是北莽人也极少深入。若‘青冥’或北莽真想搞什么鬼,那里倒是个不错的藏身之所。”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亲卫的低声禀报:“大将军,秦将军有密信到。”
“进来。”
一名风尘仆仆的鹰扬尉锐士快步进帐,呈上一枚蜡丸,随即躬身退下。
凌寒捏碎蜡丸,取出里面的纸条,迅速浏览,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信是秦湘亲笔,内容简短却惊人:
“已抵指定区域。发现疑似‘青冥’活动痕迹,与一队北莽精锐同行,方向……迷雾沼泽!其护送数辆覆盖黑布之马车,车内似有活物,气息阴邪。末将已率部尾随,伺机而动。”
果然!青冥与北莽勾结,目标直指迷雾沼泽!那黑布马车内的“活物”,又是什么?难道与蚩魂玉棺有关?
凌寒眼中寒光闪烁,立刻提笔写下一道手令,交给亲卫:“八百里加急,送往王城,呈报王爷。另,传令给秦湘,命其谨慎行事,以监视为主,不可贸然动手,等我号令!”
“是!”
亲卫领命而去。凌寒看向苏瑶,沉声道:“看来,我们猜对了。迷雾沼泽,恐怕就是他们的下一个舞台。”
苏瑶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秦将军她……”
“秦湘机警,麾下皆是精锐,只要不正面冲突,自保应当无虞。”凌寒虽如此说,但眉头依旧紧锁。青冥与北莽联手,所图必然极大。
与此同时,落霞川以北,黑风坳,北莽血屠骑大营,中军大帐。
帐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那股子深入骨髓的血腥气。主位之上,坐着一名身形并不如何魁梧,甚至有些瘦削的中年男子。他并未着甲,只是一身简单的北莽贵族皮袍,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仿佛蕴含着尸山血海,令人不敢直视。正是北莽狼主,拓跋雄!
下首,坐着几名气息彪悍的血屠骑万夫长,以及一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脸上带着惨白面具的怪人。那黑袍人气息阴冷,与这充满阳刚煞气的军帐格格不入。
“狼主,探子回报,北椋大将军凌寒,已秘密抵达落霞川大营。”一名万夫长瓮声瓮气地禀报。
拓跋雄端起面前的马奶酒,抿了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质感:“来了就好。本王还以为,他要一直龟缩在王城里。”
“狼主,是否按原计划……”另一名万夫长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不急。”拓跋雄摆了摆手,“‘圣祭’尚未准备妥当,此时强攻,徒增伤亡。我们要的,不是一座落霞川,而是……北椋的国运,是那凌寒的命!”
他目光转向那名黑袍面具人,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与合作式的尊重:“幽泉先生,‘圣祭’之物,何时能到位?”
那被称为幽泉先生的黑袍人,发出如同夜枭般的沙哑笑声:“狼主放心,‘饵料’已在途中,不日便可送达迷雾沼泽。只要‘圣棺’感应到足够的血食与怨魂,再加上我‘青冥’秘法引导,必能引动其中一丝‘圣力’,届时……莫说一个凌寒,便是整个落霞川,都将化为齑粉!”
他口中的“圣棺”,显然就是指蚩魂玉棺!
拓跋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好!此事若成,先生便是我北莽第一功臣!本王承诺之事,绝不反悔!”
幽泉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各取所需罢了。我‘青冥’要的是寂灭之力的奥秘,至于这北椋江山……自然是狼主的。”
帐内,一场针对凌寒与北椋的惊天阴谋,已然铺开。以迷雾沼泽为祭坛,以无数生灵为祭品,引动蚩魂玉棺之力,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次日,凌寒在王禀等将领的陪同下,巡视落霞川前沿阵地。
他亲自查看了各处关隘、壕沟、箭楼,与底层士卒交谈,了解防务细节。他所到之处,将士们无不激动万分,士气高涨。凌寒也适时展现其亲和的一面,对受伤的士卒嘘寒问暖,对有功者不吝赏赐,更是亲自指点了几名颇有潜力的低级军官几句修炼关窍,引得众人感激涕零。
然而,在巡视至一处较为偏僻的侧翼山坡时,凌寒脚步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地扫过山坡下方一片看似寻常的灌木丛。
“那里,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淡淡开口。
王禀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并未察觉异常,但还是立刻下令:“去一队人,搜查那片灌木!”
一队精锐士卒立刻持枪逼近。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灌木丛的瞬间——
“咻咻咻——!”
数十支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灌木丛中激射而出!同时,七八道身披伪装、气息阴冷的身影暴起,手持淬毒短刃,直扑凌寒所在的方向!
是北莽的死士!他们竟早已潜伏至此,等待刺杀的机会!
“保护大将军!”王禀又惊又怒,拔刀怒吼!
周围将士也纷纷反应过来,刀剑出鞘,箭矢上弦!
然而,凌寒却仿佛早有预料,面对袭来的毒箭和死士,他神色不变,只是轻轻向前踏出一步!
“嗡——!”
一股无形的力场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那些激射而来的毒箭,进入力场范围后,速度骤减,箭身上的毒光迅速黯淡、消散,最终无力地掉落在地。而那几名扑来的死士,则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前冲之势猛地一滞,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藏头露尾,也敢行刺?”
凌寒冷哼一声,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挥!
一道凝练的灰白剑罡横扫而出!
“噗噗噗——!”
那几名北莽死士,连同他们手中的淬毒兵刃,在剑罡面前如同纸糊,瞬间被拦腰斩断!伤口处一片灰败,生机寂灭!
干净利落!瞬息之间,危机解除!
所有将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大将军神威!!”
王禀也是心中骇然,他知道大将军实力强横,却没想到已到了如此鬼神莫测的地步!有如此主帅,何愁北莽不破?
凌寒却并未有多少喜色,他走到那名被他剑气余波震晕、唯一留下的活口死士面前,指尖一缕源力渡入,强行搜索其记忆碎片。
片刻后,他松开手,那名死士头一歪,气息断绝。
“狼主……幽泉……迷雾沼泽……血祭……”凌寒从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中,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信息,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果然是在迷雾沼泽!而且,是以“血祭”的方式,引动玉棺之力!
“传令全军,提高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尤其是……不得靠近落霞川上游,迷雾沼泽方向!”凌寒沉声下令,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杀意。
他抬头,望向北方那被淡淡山岚笼罩的迷雾沼泽方向,仿佛能看到那里正在酝酿的邪恶与疯狂。
“想以血祭引动蚩魂?问过我没有?”
他体内那融合了寂灭与新生的源力,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怒意,缓缓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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