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椋王府内部的整顿,如同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在凌寒的雷厉风行下,迅速剔除了以周文渊为首的蛀虫,并将财政与军械命脉牢牢掌控。此举不仅震慑了潜在的宵小,更让北椋上下见识到了这位年轻世子的手段与魄力。然而,西境的烽火与帝都的暗流,却并未因此而停歇。
西境,死亡沙海。
秦湘和她麾下已不足两千五百的鹰扬锐士,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赫连勃勃显然被彻底激怒,不再仅仅依赖运粮队的护卫,而是派出了数支以猎杀秦湘为首要目标的精锐游骑,由北莽军中着名的“猎犬”将领兀术率领,如同梳子般反复篦梳着边境的每一片沙丘与绿洲。
连续数日的高强度转移与遭遇战,让鹰扬锐士们疲惫不堪,伤亡数字在缓慢而坚定地上升。补给也出现了困难,携带的干粮即将耗尽,水源更是需要冒着巨大风险才能获取。
“将军,前方发现一小片绿洲,但……有北莽斥候活动的痕迹。”斥候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疲惫。
秦湘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尘,嘴唇干裂,但眼神依旧锐利。她看着身后那些虽然疲惫,却依然目光坚定的将士,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与责任。
“绿洲必须去,我们需要水。”她沉声道,“但不能硬闯。老办法,分兵。一队随我佯动,吸引斥候注意。二队绕后,清除威胁,迅速取水。动作要快,我们停留不能超过一刻钟!”
“是!”
计划进行得看似顺利。秦湘率领一队人马故意暴露行踪,果然引来了北莽斥候的追击。而二队则趁机潜入绿洲,开始用皮囊取水。
然而,就在取水即将完成时,异变再生!
绿洲深处,竟赫然埋伏着近百名北莽精锐!他们身披与环境融为一体的伪装,如同蛰伏的毒蛇,骤然发动了袭击!
“有埋伏!结阵!保护水源!”二队校尉目眦欲裂,嘶声怒吼。
短兵相接,瞬间爆发!北莽伏兵显然早有准备,攻势凶猛,二队顿时陷入苦战!
远处,正在与斥候周旋的秦湘听到绿洲方向传来的喊杀声,心中一沉。
“中计了!回援!”她毫不犹豫,立刻率队调头,杀向绿洲。
然而,那支原本追击她的北莽斥候,却并未放弃,反而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住了她,延缓其回援速度。
当秦湘终于冲破阻拦,杀回绿洲时,看到的是一片惨烈的景象。二队将士死伤近半,校尉浑身浴血,兀自死战不退,而取到的水囊,大半在混战中被毁或遗落。
“撤!立刻撤!”秦湘心如刀绞,却不得不下令。再纠缠下去,所有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她挥刀杀入敌阵,接应残余的二队将士,且战且退。北莽伏兵与斥候汇合,紧追不舍。
一路奔逃,直至日落时分,才勉强摆脱追兵。清点人数,此战又折损了近两百弟兄,而获取的清水,仅够全军勉强维持两日。
残阳如血,映照着沙海中这支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队伍。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秦湘坐在一块风化的岩石上,默默擦拭着战刀上的血迹。连续的失利和巨大的伤亡,像沉重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她不怕死,但她怕辜负信任,怕带不回这些誓死追随她的兄弟。
“将军……”一名手臂受伤的年轻士兵,将仅存的小半袋水递到她面前,“您喝点吧。”
秦湘看着士兵干裂起皮的嘴唇,摇了摇头,将水袋推了回去:“分给重伤的弟兄。”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却依然信任着她的面孔,深吸一口气,沙哑却坚定地说道:“弟兄们,我知道大家很累,很苦。北莽的兀术像疯狗一样咬着我们,我们的水快没了,干粮也快尽了。”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屈的意志:“但是!我们每在这里多坚持一天,铁壁城的压力就减轻一分!我们每烧掉北莽一车粮草,赫连勃勃就离失败更近一步!我们不是孤军奋战!世子在看着我们,王爷在看着我们,整个北椋都在看着我们!我们鹰扬尉,可以战死,但绝不能退缩!绝不能给北椋丢脸!”
“绝不退缩!绝不丢脸!”残存的鹰扬锐士们被她的话语点燃,低沉的吼声在荒漠中回荡,带着悲壮与决绝。
秦湘知道,单纯的鼓舞无法解决实际问题。她必须尽快找到破局之法,否则,这支精锐必将葬身在这片死亡沙海。她摊开地图,目光再次投向那片代表未知与危险的区域,脑海中飞速计算着敌我态势和可能的生机。
与此同时,北椋王府,暗流涌动。
凌寒并未因内部整顿的初步胜利而松懈。他深知,韩束在帝都的反扑,绝不会仅仅局限于北椋内部。果然,来自帝都的暗流,开始以另一种形式汹涌而来。
这一日,数名身着帝都御史台服饰的官员,在一队禁卫的护送下,持皇帝手谕,径直闯入北椋王府议政殿!
“北椋王凌啸接旨!”为首一名面白无须、眼神阴鸷的御史,高举明黄绢帛,声音尖利。
殿内众臣皆是一惊,凌啸眉头微皱,缓缓起身:“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闻北椋西境战事不利,黑风隘失守,将士折损,皆因主帅轻敌冒进,用人不明所致!更有御史弹劾,北椋世子凌寒,年少德薄,干涉军务,妄言兵事,致此败局!朕心甚忧!特遣御史台核查战事失利缘由,并即日起,暂停世子凌寒协理防务之权,于府中静思己过,无诏不得出!钦此——”
旨意宣读完毕,整个议政殿一片死寂!
暂停世子协理之权!无异于当众打脸!而且直接将西境战事失利的帽子,扣在了凌寒头上!这背后,若没有韩束的推动,绝无可能!
凌啸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宗师气息隐而不发,却让那宣读圣旨的御史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
“王御史,”凌啸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西境战事,赫连勃勃率五万精锐突袭,守将赵贲血战殉国,何来轻敌冒进?世子于朝堂分析局势,举荐良将,献策破敌,何来妄言兵事?黑风隘失守,乃敌众我寡,将士用命,何来用人不明?此等颠倒黑白之旨意,本王,难以接旨!”
“北椋王!”王御史色厉内荏地喝道,“你想抗旨不成?!”
“抗旨?”凌啸猛地踏前一步,恐怖的气势如同山岳般压向王御史,“本王只想问问陛下,问问朝廷!北莽宗师潜入我境,杀伤我将领时,朝廷在何处?韩相影卫窥探我王府密道时,朝廷在何处?如今我北椋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朝廷不思援手,反而听信谗言,自毁长城!这旨意,本王接了,但北椋的将士不接!北椋的百姓不接!”
“你……你……”王御史被凌啸的气势所慑,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王爷息怒!”就在这时,凌寒的声音平静地响起。他走出队列,对着凌啸微微摇头,然后面向王御史,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令人琢磨不透的笑意,“王御史远来辛苦。父皇只是一时激愤,并非有意抗旨。这旨意,我接了。”
“寒儿!”凌啸皱眉。
凌寒对他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对王御史道:“不过,既然御史台要核查战事失利缘由,那正好。也请王御史顺便查一查,为何朝廷答应拨付的粮饷军械,至今半数未到?为何北莽大军能如此准确地找到我边防薄弱之处?为何韩相的心腹影卫,会出现在我北椋腹地?这些,想必陛下和朝廷,也一定很想知道答案。”
他语气平和,但每一个问题,都如同锋利的匕首,直指核心!
王御史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接到的命令是打压凌寒,夺其权柄,可没想过要卷入北椋与韩相更深的博弈之中。
“此事……本官自会……如实禀报……”他支吾着,气势已然全无。
凌寒不再看他,转身对着殿内众臣,朗声道:“即日起,本世子遵从旨意,于府中静思。但西境战事,关乎北椋存亡,关乎万千百姓性命!还请父王与诸位将军,以国事为重,竭尽全力,御敌于国门之外!凌寒虽身不在其位,亦心系北椋,若有需之时,定义不容辞!”
这番话,既全了朝廷颜面,又表明了自身态度,更将压力巧妙地还给了帝都,赢得了殿内绝大多数将领的敬佩与支持。
“世子(殿下)深明大义!”众将轰然应诺,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王御史一行人,在无数道冰冷的目光注视下,狼狈不堪地离开了议政殿。
风波暂平,但凌寒知道,这只是开始。韩束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被困于王府,看似被剥夺了权力,却也给了他暗中布局的机会。
是夜,凌寒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墨尘悄无声息地出现。
“帝都的消息,韩束联合了几位宗室亲王,以‘藩王世子年长,当入京侍奉’为由,向陛下施压,意图招你入京为质。”墨尘的声音依旧沙哑平淡,却带来了一个极其不利的消息。
入京为质?一旦离开北椋,进入韩束的地盘,生死便不由自己了!
凌寒眼中寒光一闪:“他想调虎离山?”
“不仅如此,”墨尘补充道,“北莽国内,似乎也有异动。我们的‘朋友’传来消息,北莽大祭司近日频繁举行祭祀,似乎在准备什么……可能与那地宫有关。”
地宫?寂灭星煞?凌寒心中一凛。没想到边境战火纷飞之际,那被封印的魔物,竟再次牵动了局势。
“多事之秋啊……”凌寒轻叹一声,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西境秦湘岌岌可危,帝都韩步步紧逼,北莽暗中图谋,地宫异动再起……无数条线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巨大的、危机四伏的网。
但他并未慌乱,眼神反而愈发锐利与冷静。
“前辈,看来,我们不能再等了。”凌寒看向墨尘,“那件事,可以开始了。”
墨尘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决定了?风险很大。”
“置之死地而后生。”凌寒语气坚定,“北椋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打破僵局。我也需要……向所有人证明,我凌寒,不是他们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
他走到窗边,望向帝都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韩相,你想让我入京?可以。但我会让你,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请’我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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