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的是傅沉舟，这确实有些出乎沈清越的意料。
她脸上的烦躁在看清来人时瞬间收敛，侧身让开：
“怎么会呢？很欢迎。快进来。”
傅沉舟目光深邃地又扫了一眼客厅，这才迈步走了进来，周身带着室外凛冽的寒气。
他走到客厅一边摘着围巾一边说，“怕你一个人，大过年的冷清。”
他脱下大衣，里面是熨帖的深灰色西装马甲和白衬衫。
他甚至还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好歹也算你前老公，过来看看，庆祝一下今天大年初一。”
他顿了顿，问道，“下午想吃什么？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这接连的主动，让沈清越眉梢微挑。
傅沉舟可不是会轻易安排这种“节目”的人。她心里觉得有趣，接住了他这个略显生硬的玩笑：
“好的，前老公。”
她笑得眉眼弯弯，带着点戏谑，“那我们吃火锅怎么样？热闹暖和。”
她故意选了与他形象反差极大的食物，想看看他的反应。
“不过，晚上要去什么地方？这么神秘吗？”
“先保密。”他言简意赅，卖了个关子，算是默认了火锅的提议。
……
下午，傅沉舟开车载着沈清越去了城里一家以地道和火爆着称的重庆火锅店。
正值新年，店里人声鼎沸，红油翻滚的香气混合着嘈杂的谈笑声，充满了市井的烟火气。
傅沉舟这一身昂贵笔挺的西装，与周围穿着随意、满面红光的食客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一走进来，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但他却毫不在意，面容冷峻地跟着服务员走到预定的卡座，坦然自若地坐下。
沈清越看着他这副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却又镇定自若的模样，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
她熟练地点了九宫格红油锅底，和各种涮菜，然后将菜单推给傅沉舟：“看看还要加点什么？”
傅沉舟扫了一眼菜单，上面密密麻麻的菜品名称和诱人图片，与他平日接触的精致餐单截然不同。
他摇了摇头：“你决定就好。”
锅底和菜品很快上齐，红艳艳的锅底沸腾着，散发出诱人又刺激的辛辣香气。
沈清越率先动筷，涮了一片毛肚，七上八下后，满足地送入口中。
她看着对面似乎有些无从下手的傅沉舟，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她夹起一片烫得恰到好处的鲜毛肚，放到了他面前的油碟里。
“尝尝这个，火锅的灵魂之一。小心烫。”
傅沉舟看着碟子里那片蜷曲的毛肚，沉默了两秒。
然后，他拿起筷子，稳稳地夹起，吹了吹气，然后送入了口中。
辛辣、滚烫、爽脆、混合着香油蒜泥的复合香气瞬间在口腔中爆开。这种强烈而直接的味觉冲击，与他习惯的饮食习惯截然不同。
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在适应这种刺激，但很快，眉头舒展开，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怎么样？”沈清越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问。
“不错。”傅沉舟言简意赅地评价，然后又拿起筷子，主动伸向锅里，夹起一片牛肉卷。
沈清越看着他这略显笨拙却又认真的尝试，她没再说什么，只是笑着继续大快朵颐，偶尔给他介绍哪种菜品该怎么涮才最好吃。
傅沉舟大多沉默地听着，偶尔点头，动作却渐渐跟上了节奏。
一顿火锅吃得酣畅淋漓，傅沉舟的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他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清冷的眉眼在蒸腾的热气中似乎也柔和了几分。
……
夜幕降临，傅沉舟开车载着沈清越驶向郊外。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最终停在一处视野极佳的山顶平台。这里已经停了几辆车辆，远处城市的璀璨灯火如同铺开的银河。
“来这里干什么？”沈清越跟着傅沉舟下车，山风带着寒意吹来，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
傅沉舟从车后备箱拿出一个毯子铺在引擎盖上，示意她坐上去避风。“今天有烟花会，这里的视角很好，人也少。”他解释道。
果然，没过多久，远处的夜空中，突然炸开第一朵绚烂的烟花！
如同一个信号，紧接着，无数流光溢彩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在漆黑的夜幕中绽放出千姿百态的花朵，将半个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轰鸣声和人们的惊叹声隐隐传来。
沈清越仰头看着这漫天华彩，眼底映照着璀璨的光芒。
就在这时，傅沉舟又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了一根细长的仙女棒，递到她面前。
“试试？”他看着她，清冷的轮廓在烟花的明灭中显得有些不真实。
沈清越有些愕然，随即失笑，接过仙女棒：“傅沉舟，你今天是怎么了？又是火锅又是仙女棒的……这么浪漫了？”她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调侃。
傅沉舟拿出打火机，帮她点燃了仙女棒。
嗤的一声，耀眼的金色火花立刻从顶端喷射出来，在她手中欢快地跳跃、闪烁，映亮了她带着笑意的脸庞。
她拿着仙女棒，在空中画着圈，看着那转瞬即逝却又绚丽无比的火花，脸上的笑容是纯粹的开心。
傅沉舟站在她身旁，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真实的一面，也漏出笑容。
听到她的调侃，他沉默了片刻，在又一朵巨大烟花炸响的轰鸣间隙，低沉而清晰地开口：
“沈清越，这算是一个……追求者的追求方式吧。”
他的声音不大，清晰地传入沈清越耳中，甚至盖过了烟花的轰鸣。
沈清越挥舞仙女棒的动作顿住了，她转过头，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沉舟。
追求者？
傅沉舟？
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简直比看到外星人还让人震惊。
“你……”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傅沉舟的目光在烟花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他看着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开心就好。”
沈清越定定地看着他，看了好久，直到手中的仙女棒燃烧殆尽，化作一缕青烟。
她扔掉小棍，拍了拍手，语气复杂：“傅沉舟，你变了。”
以前的傅沉舟，高贵、理智、利益至上，绝不会做这种“浪费时间”又“毫无效率”的事情。
傅沉舟迎着她探究的目光，没有丝毫回避，坦然承认：“嗯。”
“为了你，我愿意改变。”
山风呼啸，吹乱了沈清越的长发。
她看着他，这个大部分只有利益捆绑，此刻却说着愿意为她改变的话。
“傅沉舟，”她忍不住问出了和之前类似，却又对象不同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开始喜欢我？”
她实在想不通，他们之间最初只有赤裸裸的利用和合作，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
傅沉舟对于这个问题，似乎并不意外。他看着她，目光倒映着天空中不断绽放又湮灭的烟花。
“为什么不呢？”他反问道，语气平静，“你哪里不值得我喜欢？”
他微微停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选择了一种最直接也最傅沉舟式的回答：
“当我发现，我的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追随你，我的计划会因你而调整，甚至开始不满足于仅仅只是‘盟友’关系时，我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沈清越，吸引我，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他没有甜言蜜语，没有海誓山盟，只是冷静地分析并承认了自己被她吸引的事实，并将其归结为一种“理所当然”。
沈清越听着他这番另类的“告白”，看着他被烟花映照得明明灭灭的冷峻侧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还真是凑一起了，温清淮、谢之遥、现在又加个傅沉舟，这几个男人是不是约好了？
就在这时，傅沉舟从车里拿出了一条柔软的羊绒围巾，他上前一步，动作有些生疏，却小心翼翼地围在了她的脖子上，挡住了凛冽的山风。
“冷。”他言简意赅地解释。
围巾上还带着他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沈清越没有拒绝，任由他动作。
两人就这样靠在车头，裹着同一条毯子，看着远处绚烂至极的烟花表演。
没有再多言语，一种奇怪的宁静和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烟花持续了将近半小时，最终在一声最响亮的轰鸣和一片最盛大的绽放后，归于沉寂。
夜空重新变得黑暗，只剩下稀疏的星光和山下城市的灯火。
喧嚣过后，是更深的寂静。
傅沉舟将沈清越送回了公寓楼下。只是在她下车时，沉声说了句：“早点休息。”
沈清越点点头，转身上楼。
回到空旷安静的公寓，沈清越卸下一身疲惫，躺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搜索了一下今晚的烟花会信息。
弹出的新闻链接里，赫然写着——“光华集团斥资千万，举办新春大型烟花秀，点亮城市夜空……”
沈清越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怔了片刻，随即，唇角缓缓勾起。
原来，不是巧合。
她放下手机，望着天花板，脑海里闪过温清淮的坦诚与腹黑，谢之遥的醋意与执着，以及傅沉舟今晚生硬却认真的改变……
这个新年，还真是热闹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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