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里安办事效率很高,很快就在村落靠近中心区域、相对安静的一棵树上,为莉兰妮和一心安排好了住处。
那是两间相邻的树屋,内部陈设简单却干净舒适,铺着厚实的苔藓垫和散发着清香的干草,窗外就能俯瞰到缓缓流淌的发光溪流和村落的部分光景。
放下简单的行囊,莉兰妮没有片刻休息的意思。卡里安已经派人将一摞用柔韧树皮装订的卷宗送了过来,上面用精灵特有的流畅字体详细记录着近三个月来叶语村通往根脉前哨运输线上发生的所有大小事故。
“你有什么打算?我想你对这些文书工作也没兴趣吧?”莉兰妮坐在树屋中央一张矮桌旁,手指划过卷宗上记录的一行行文字,青绿色的眼眸专注而锐利,仿佛又回到了根脉前哨的战情室。
窗外的光影在她淡金色的发辫上投下流动的斑驳。
一心倚在门框边,目光扫过莉兰妮专注的侧脸,又投向下方村落四处渐起的星星灯火。空气中弥漫着晚餐的炊烟和夜光兰的冷香。
他收回目光,活动了下臂膀:“那可没准儿,有时候涂涂写写可比在外面打滚扑腾轻松多了——但我现在确实想出去走走,去听听酒馆里的‘小道消息’。特别是那位有趣的吟游诗人,说不定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而且这种分工,无形中给了彼此一点空间,也契合了莉兰妮此刻内心那点微妙的、不想打破的同行氛围。
莉兰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微微颔首:“小心点。叶语村虽然安全,但毕竟人多眼杂。”
“放心,”一心拍了拍腰间被精灵猎装巧妙遮掩的枪套轮廓,笑容里带着一丝自信“我只是来‘体验风土人情’的游客。”
夜色渐深,叶语村的光溪倒映着树冠层之下的夜光灯,将整个村落笼罩在一片梦幻般的暖色光晕中。
空气中食物的香气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浓郁的草木芬芳和溪水的凉意。
村落中心区域,靠近“战歌年轮广场”旁边,有一处相对热闹的所在——藤蔓酒馆“低语叶”。
他几乎就建在两棵巨树相连的树洞里,桌椅大多由藤蔓编织而成。几盏用发光苔藓和灵髓水晶碎片做成的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线,在这片密林之中,难得能看得到这么“不自然”的装饰。
这里的空气中混杂着麦酒、果酒的醇香,烤坚果的焦香,以及精灵们低声谈笑的嗡嗡声。
一心踏入酒馆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精灵。
有轮休的游骑兵三三两两低声交谈,有工匠在角落里讨论着什么,穿着各异的服饰(大概是其他地方过来交易的精灵)。
他走到吧台前,要了一杯当地用星纹麦和某种浆果酿造的淡金色麦酒。酒保是个笑容可掬的胖精灵,手法娴熟地倒酒。
“第一次来叶语村?”酒保将酒杯推过来,随口问道,“说实话,我应该快有十多年没见过人类的——您别介意,毕竟能像您一样主动帮助我们的人类可并不多见。”。
“没更新,我理解。嘛,我确实第一次来,主要陪你们月影指挥官过来走走。”一心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味道微甜带点果香,度数感觉不高,“早听说这里的低语叶酒馆很有名,特别是…有位叫瓦林塔尔的吟游诗人?我们有朋友说他的预言特别有意思。”
他语气自然,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
“哈!瓦林塔尔!”酒保笑起来,圆圆的脸上带着无奈又好笑的神情,“他啊,就在那边角落里呢!每天这个时候,只要没醉倒,准在那儿!”他朝酒馆最里面一个光线稍暗的角落噘了噘嘴。
一心顺着方向看去。角落里坐着一个精灵男子,身形显得有些单薄,穿着一件磨得发光的褐色宽松长袍。
当然,他也有着精灵典型的尖长耳朵和淡金色头发,但头发显得有些蓬乱油腻,几缕发丝贴在额前。
他面前摆着好几个空酒杯和一个快见底的陶制酒壶,脸颊泛着明显的酡红,眼神迷离,正对着空气比划着手势,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构思什么,又像是在独自呓语。
一心端着再要来的一杯酒,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在瓦林塔尔旁边的空位坐下。
这位吟游诗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边多了一个人毫无察觉。
“打扰了,阁下就是吟游诗人——瓦林塔尔吟?”一心微笑着开口,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仰慕,“我刚到叶语村,就听说了您的大名。说您的预言…嗯,特别灵验?
吟游诗人瓦林塔尔迷离的眼神终于聚焦了一点,他慢悠悠地转过头,醉醺醺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发黑绿瞳、穿着精灵猎装却气质迥异的人类。
他打了个酒嗝,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灵…灵验?”瓦林塔尔嗤笑一声,舌头有些打结,声音含混不清,“他们懂什么…懂什么…懂什么…真相…”他抓起酒壶晃了晃,发现空了,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真相?”一心捕捉到关键词,身体微微前倾,把另一个倒满果酒的木杯提向前,笑容依旧温和无害,“您这话倒是让我听出了几分故事的意味,不妨说来听听?我这个人就喜欢听故事!”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分享秘密的诱惑。
“故事?嘿嘿…哪有什么故事…我告诉你…”他神秘地左右张望了一下,虽然周围并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们,“那些‘灰衣服’…他们不喜欢…那些东西…运出去…他们想…想让它…停下来…”他含糊不清地说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
“灰衣服?”一心心中一动,不由地联想起在南方密林之中见到的土匪法师,遂追问道,“这么说,您见过这些...灰衣服?”
“见…见过?”瓦林塔尔似乎被这个问题刺激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清醒的恐惧,随即又被醉意淹没,他用力摇头,像要甩掉什么可怕的东西,“谁…谁见过了?我可没看见…都是听…”他模仿了一个折断东西的手势,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醉态和惊悸的表情。
瓦林塔尔刚想张口,迷蒙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酒馆入口的方向。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醉意仿佛被冰水浇透,瞬间褪去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惊恐的神色。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像受惊的兔子般向后一缩,连滚带爬地从长椅上跌了下来,撞翻了自己的空橡木酒杯,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不…不是我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找我!”他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手脚并用地朝着酒馆的后门方向连滚带爬地逃去,动作之狼狈迅捷,与刚才的醉态判若两人。
一心反应极快,瞬间起身想追,但也被瓦林塔尔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惊了一下,动作慢了半拍。他顺着瓦林塔尔刚才惊恐的目光方向望去——酒馆入口处,那个之前在磨坊和仓库引起他注意的精灵工人,正站在那里。
他似乎刚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仿佛被酒馆内的骚动吸引。
但当一心锐利的目光锁定他时,他立刻低下头,转身似乎想离开,动作自然得毫无破绽。
而有时候,毫无破绽本身就是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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