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越恒也已上马,看向谢景衣。
谢景衣望着高大的骏马,又瞥了眼越恒冷漠的侧脸,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与慌乱。她也没有骑过马,而且一想到跟越恒靠得如此近,心便不受控制地发紧。可归府的念头如烈火般灼烧着心神,瞬间压过了所有的不安。
她咬咬牙,借着越恒伸出的手,费力地侧坐在他身后。她的姿势远不如谢绯衣被骆九迟护在怀里那般稳当自然,只能虚虚扶着越恒的腰侧,身体绷得僵硬,刻意保持着那一点可怜的距离。
“抓紧。”越恒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没有回头。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抖缰绳,骏马嘶鸣一声,纵身冲入漫天风雪之中。
风雪如狂,呼啸着撕扯天地,连视线都被搅得混沌。谢绯衣只觉得脸颊被冰刃刮过一般,刺骨钻心。她蜷在骆九迟怀中,下意识将脸埋得更深,往氅衣褶皱里汲取那一点稀薄的暖意。
“忍一忍。”骆九迟的声音混在风里,低沉地擦过她耳际,带着安抚的力量。
他勒紧缰绳,稳住身下因风雪而焦躁喷息的骏马,另一只手将她圈得更牢,几乎用披风将她整个裹住,连一点寒风都不愿她沾到。
谢绯衣含糊地应了一声,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刺得生疼。眼睛几乎无法睁开,睫毛上顷刻凝满细霜,视线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以及远处,两抹在风雪中艰难前行的模糊骑影——是越恒和谢景衣。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骑在了前头。
马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蹄的积雪中跋涉,每一次颠簸都带来一阵剧烈的摩擦。谢绯衣咬紧牙关,大腿内侧早已是一片火辣辣的疼,想必早已磨破了皮,滋味难言。可她不敢乱动,生怕增添骆九迟控马的负担。
风雪更紧了,世界只剩下咆哮的风声和马蹄陷入雪泥又奋力拔出的沉闷响声。时间仿佛被冻住,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缓慢。
谢绯衣微微侧头,从氅衣的缝隙望出去,看到前方越恒的马背上,谢景衣挺得笔直却单薄的背影。她似乎能感觉到谢景衣那份强撑的倔强和难以启齿的痛楚。
也不知在风雪中挣扎了多久,当远处的将军府门檐下,两盏昏黄的风灯在雪幕中摇曳的影像映入眼帘时,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骆九迟猛地一抖缰绳,催着早已疲惫不堪的马匹奋力冲向府门。
越恒也几乎同时抵达,他率先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得不带半分滞涩,随即朝马上的谢景衣伸出手。
谢景衣迟疑了一瞬。她的腿显然早已麻木疼痛,连动一下都格外艰难。越恒却似毫无所觉,只维持着伸手的姿势,语气平淡:“速速进府。”
谢景衣终于将手搭在他小臂上,借力踉跄下地,脚尖沾地时猛地吸了一口冷气,身形晃了晃,却又立刻站稳。她飞快地抽回了手,低声道:“多谢。”
另一边,骆九迟已抱着谢绯衣下了马。
她的脚刚沾地,双腿便一软,那股钻心的摩擦痛楚彻底爆发开来。
骆九迟手臂稳稳托住她,半扶半抱地搀着她快步走向那扇洞开的侧门。
四人沉默地走入府中,身后漫天风雪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截断。
府内一片死寂,沉重的白灯笼已经点起,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将庭院映得一片惨淡。
谢绯衣站稳身子,目光急切扫过这熟悉却已彻底改变模样的庭院,手心一片冰凉。
……
夜色如墨,宁安堂内弥漫着浓重苦涩的药味,连那一点暖黄的烛光,都似被这苦味浸染得沉重起来。
谢老夫人倚在床头,刚服下的汤药让她喉间发紧,心神却无法如这夜色般沉静。白日里发生的惊天惨事像一把钝刀,反复割锯着她的心。她闭着眼,却睡不安稳,意识在悲恸与麻木间浮沉。
迷蒙中,她听见帘栊轻响,继而传来戴嬷嬷刻意压低的、却难掩急促的声音:“老夫人……老夫人,您醒醒。”
谢老夫人费力地掀开眼皮,眼前是戴嬷嬷那张写满焦急与担忧的脸庞。烛光在她身后跳跃,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更添了几分惶然。
“何事?”谢老夫人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倦意,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极大的力气。
“回来了,三小姐和六小姐都回来了!”戴嬷嬷急忙凑近些,声音压得更低,“齐王殿下和世子爷也一同进府了,像是……像是特意护送两位小姐回来的。”
谢老夫人闻言,浑浊的眼中猛地闪过一丝清明。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在戴嬷嬷的搀扶下坐起身。
“更衣。”她言简意赅,声音虽弱,却不容置疑。
戴嬷嬷并几个悄步进来的小丫鬟连忙上前,手脚轻快替老夫人整理略显凌乱的发髻,披上一件深紫色厚锻外裳。
谢老夫人闭目养神了片刻,积蓄着力气,然后才扶着戴嬷嬷的手臂,一步步缓缓向外厅走去。
厅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与室内的昏暗压抑截然不同。四人见老夫人在丫鬟搀扶下现身,立刻起身。
谢老夫人目光先是急急扫过谢绯衣和谢景衣。两个孙女发髻微散,裙角沾着未拍干净的雪泥,脸上俱是奔波后的疲累,眼底还有未散的惊惶与悲伤。
她们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带着颤抖:“祖母。”
“回来就好……没事就好……”老夫人声音干涩,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许久,确认她们无恙,才缓缓转向一旁神色凝重的越恒和骆九迟。
她微微颔首,极力维持着世家主母的仪态,尽管声音虚弱不堪:“老身谢氏,参见王爷、世子。深夜劳驾二位亲临,实在是谢家之过,老身……感激不尽。”话音落时,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谢绯衣站在下首,清晰地看到谢老夫人在说完这句话后,扶在戴嬷嬷臂上的手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那原本总是挺直的脊背此刻竟显出几分佝偻之态,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得喘不过气。
她心头猛地一刺,一种混合着心疼和恐慌的情绪迅速蔓延开来。
在她的记忆里,谢老夫人从来都是端庄慈祥,何曾有过这般脆弱疲惫、仿佛下一刻就要支撑不住的模样?即便她和谢成玉素有不睦,多有口角争执,此刻见到谢老夫人被这场变故折磨成这样,她的鼻尖还是一酸,下意识地攥紧了五指,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旁边的谢景衣也显然注意到了老夫人的异样,脸色更白了几分。她悄悄低下头,抿紧了嘴唇,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穿书后我一心抱大腿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