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有令，这是要送给贵人的礼物。”凶悍男人的声音像闷雷滚过柴房，脸沉得能滴出水，“你给老子好好调教，规矩教全了，身上半分伤都不能留。要是损了品相、误了时辰，坏了主上的大事——”他冷哼一声，弯刀在腰间晃了晃，寒光直刺人心，“你知道后果。”
女人脸上立刻堆起谄媚又畏惧的笑：“放心，放心，妈妈我晓得轻重。这般品貌的姑娘，我自有分寸，定会让她‘心甘情愿’、‘规规矩矩’地送到贵人面前。”她咬重了那几个字。
男人似乎满意了，最后恶狠狠地剜了谢绯衣一眼，转身大步离开，“哐当”一声关紧了柴房的门。
柴房里只剩两人，油灯的火苗晃得人影忽明忽暗。
女人蹲下身，浓郁的香粉味呛得谢绯衣几乎窒息。她用绢帕擦了擦谢绯衣脸上的水渍，动作看似轻柔，语气却冰冷：“小姑娘，到了这儿，就别想你以前是哪家金尊玉贵的小姐了。听话，妈妈让你少吃些苦头。好好学着怎么伺候人，将来或许还有享不尽的富贵。”
妈妈？调教？伺候？
谢绯衣心一沉——难道被掳进了妓院？可光天化日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在云锦阁做这种事？主上？贵人？这明显是早有预谋！难道是哪个权贵看上了自己，有人为巴结，不惜铤而走险掳了她来？
这么一想，她反而稍稍定了神——至少她暂时是安全的。
谢绯衣试着动了动手指，一丝微弱的力气正慢慢回笼。她费力地抬起眼，目光竭力维持平静，看向面前的女人，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倔强：“水……给我水。”
女人愣了愣，眯眼重新打量她，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倒是个识时务的。也好，省了妈妈我许多麻烦。”说罢，她起身到门口吩咐人端水。
谢绯衣靠在粗硬的柴堆上，快速扫视四周。狭小的柴房堆满干柴和破旧杂物，唯一的出口是那扇紧闭的木门，高处的窗户被木板牢牢封死，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身上的夏衣早已脏污不堪，发髻散乱，原本插在发间的首饰也没了踪影。
片刻，女人端来一碗水。谢绯衣小口喝着，冰凉的清水缓解了喉咙的干涩，也让她更清醒。
她必须忍耐，等待时机。
女人看着她乖巧喝水的模样，眼神闪烁。这个女子，沉静得不像话。
“好了，”她收回碗，语气冷淡，“歇够了就起来吧，从今天起，你就叫‘蝶衣’了。记住你的新名字，听话，才有好日子过。”
谢绯衣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冰冷的锋芒。
蝶衣？她在心中冷笑。这笔账，她记下了。除非她死，否则逃出生天后一定要这些人好看。
柴房的门再次关上，后来她才知道，这女人便是这里的主事，人称“施妈妈”。
施妈妈将她带到了另一间房——比柴房干净些，却依旧狭窄，满室脂粉气熏得人发闷。一张简陋的床榻，一个摆着劣质胭脂的妆台，连窗户都被木条钉死，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
谢绯衣失踪，已整整两日。
这两日对骆九迟而言，如同在油锅中煎熬。他几乎未曾合眼，眼底布满了蛛网般的红丝，下颌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濒临爆发的焦躁与戾气。
“世子，查清楚了。”安平躬身禀报，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显得格外清晰，“云锦阁表面上的东家，是城西一个姓李的绸缎商人，家世清白，往来账目也干净，并无任何可疑之处。我们的人仔细查探过，那日之后，李家并无异常举动，似乎对阁内发生之事毫不知情。”
“毫不知情？”骆九迟猛地攥紧了拳，骨节发出咯咯轻响，声音沙哑如砾，“好一个‘毫不知情’！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他云锦阁的内室被掳走，他竟能毫不知情？！”他胸口剧烈起伏，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紫檀木桌案上，震得上方的茶杯哐当作响，“要么是他蠢到了家，要么……这云锦阁的水，比我们想的要深得多！”
这两日，他动用了烟雨楼在京中所有明里暗里的力量，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城门盘查、客栈搜索、码头暗访，甚至连一些见不得光的地下场所都安插了眼线。可谢绯衣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有效的线索。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如同毒蛇，缠绕住骆九迟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最害怕的念头涌现——绯衣难道遭遇了不测？
“不会！”他猛地攥紧拳，硬生生将那念头压了下去。
如果对方真要对绯衣下手，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况且翻遍了京城，连她一片衣角都没找到。难道是被人转移出京了？若真如此，天下之大，人海茫茫，再想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想到谢绯衣可能身处险境，可能正在某处受苦，骆九迟就觉得心如刀割。
“不能再等了！”他猛地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传令下去，搜寻范围扩大至京畿所有州县！水陆码头、车马行、镖局，所有能离京的途径，都给我盯死！加派三倍人手，沿途探查任何形迹可疑的车队、船只！”
他必须与时间赛跑，多拖一刻，绯衣就多一分危险。他要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找到她。
……
纸终究包不住火，谢绯衣失踪的消息，还是传到了谢老夫人耳中。
老夫人听到噩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幸亏身旁的戴嬷嬷及时扶住。她瘫坐在软榻上，手紧紧攥着心口，眼眶瞬间泛红，满是悲恸。
可悲恸之后，是更深的恐惧。老夫人死死抓着戴嬷嬷的手，声音颤抖带着极致的压抑：“不能声张……此事万万不能声张！宝君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失踪的事传扬出去，即便……即便日后平安回来，这名节也毁了，她这辈子就全完了啊！”
老夫人强忍着剜心之痛，下令府中严禁议论，对外只称小姐感染风寒，需要静养。所有的担忧、焦急、无助，都只能死死压在心底。
她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骆九迟身上。这个她看好的未来孙婿，此刻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
接下来的日子，对谢绯衣而言，是身体与意志的双重凌迟。
施妈妈的“调教”并非简单的打骂，而是更为精细的磋磨。她要求谢绯衣学习各种礼仪——不是世家贵女的端庄礼仪，而是如何柔媚地扭腰行走，如何低眉顺眼地奉茶，如何用娇软的腔调说话，甚至是如何在贵人面前展现恰到好处的、取悦人的姿态。
“腰再软些，眼神要活，却又不能太过，免得惹人轻贱。”施妈妈手持一根细长的戒尺，在谢绯衣身边踱步。只要谢绯衣的动作有半分不合格——手抬高了，腰挺直了，语气不够柔，那戒尺便会毫不留情地敲在她的手背、腰际或小腿上，留下道道红肿的棱子，火辣辣地疼。
谢绯衣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和折磨，心里又气又恨，几乎要咬碎银牙，表面顺从，暗地里却早已把这个老鸨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同时一直在盘算着如何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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