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海雾未散。
黄一梦已在云来居设下重重禁制的房间内,做好了炼丹前的一切准备。得自某位倒霉对手的中品法器丹炉“赤蛟炉”悬浮在房间中央,炉下地火符静静燃烧,散发着稳定的热力。
炼制清蕴丹的诸般药材,包括那株价值五千五百灵石的三百年清心三叶莲,分门别类,置于触手可及的玉盘之中。
她盘膝坐在丹炉前,闭目凝神,将自身状态调整至巅峰。筑基九层的星辰真元在体内缓缓流转,神识如同最精密的蛛网,笼罩着丹炉的每一寸。这是她第一次尝试炼制二阶上品丹药,难度远超以往,不容有失。
片刻后,她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清明冷静。炼丹,开始。
指诀变幻,炉盖开启。一味味辅药按照特定的顺序和时机,被精准投入炉中。神识密切关注着药液的变化,真元则如同最灵巧的手,引导着地火温度时强时弱,剥离杂质,催化药性。房间里弥漫开各种灵草融合产生的奇异药香,时而清新,时而浓郁。
整个过程有条不紊,黄一梦的心神完全沉浸其中。《星衍诀》赋予的强大推演能力,让她能提前预判药性冲突的节点,并及时调整。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炉中药液渐渐趋于稳定,呈现出一种剔透的淡绿色,只待投入主药,进行最后的融合与凝丹。
然而,就在黄一梦准备将清心三叶莲投入炉中的前一刻,异变陡生!
赤蛟炉炉身猛地一震,内部原本平衡的能量场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足以致命的紊乱!炉壁上一条原本不起眼的细微裂纹,在地火持续灼烧和药力冲击下,竟骤然扩大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变化,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炉内淡绿色的药液瞬间沸腾,颜色转向灰暗,一股焦糊味猛地窜出!
黄一梦脸色一变,神识疯狂催动,试图强行稳住局势,星辰真元不顾消耗地涌入丹炉,想要压制暴走的药力。但丹炉本身的瑕疵,如同堤坝上的蚁穴,在关键时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噗——”
一声闷响,炉盖被冲开,一股黑烟冒出,伴随着彻底焦糊的刺鼻气味。炉底只剩下少许漆黑粘稠的残渣。
炼丹,失败了。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地火符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黄一梦看着丹炉中的残渣,面无表情,但紧抿的唇角显示了她内心的不平静。五千五百灵石,外加诸多辅药,以及数日的心血,付诸东流。更重要的是,药婆婆的伤势,又少了一份希望。
她沉默地清理了丹炉残渣,检查着赤蛟炉上那道新扩大的裂纹。这丹炉品质终究差了些,承受二阶上品丹药的炼制还是太过勉强。
“看来,要么寻找更高品质的丹炉,要么……冒险去沉雾岛寻找净尘草。”她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丹炉非一时可得,而药婆婆的伤势拖不起。
就在她收拾心情,准备思考下一步行动时,客栈房间的禁制被触动了。并非强行突破,而是礼貌的叩击。
黄一梦神识一扫,门外站着两人。为首的正是昨日星辉阁宴会的中心,金煌宗少宗主墨辰,他依旧是一身月白锦袍,面带温润笑容。身后跟着的,却是昨日那名始终面带和煦笑容的筑基九层老者,而非那名金丹护卫。
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黄一梦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声色。她迅速将炼丹的痕迹清理干净,调整了一下气息,这才打开房门。
“墨少主?”她脸上适当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戒备,“您这是……”
“冒昧打扰,还望道友海涵。”墨辰拱手一礼,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昨日道友于星罗棋局上惊才绝艳,墨某回去后思之,觉得仅是金煌令不足以表达敬佩之情。今日恰好路过附近,感知到道友气息,便厚颜前来拜访,想与道友再叙一番。”
感知到气息?黄一梦心中冷笑,这云来居的防护阵法虽不算顶尖,但也不至于让一个筑基修士轻易“路过感知”。必然是动用了金煌宗的情报网络,查到了她的落脚点。这份“厚颜”,着实有些霸道了。
她将两人让进房间,那筑基九层的老者自发地守在门外,并未入内。
房间狭小,与昨日的星辉阁天差地别。墨辰却毫无嫌弃之色,自然地在一张木椅上坐下,目光扫过房间,看似随意,实则锐利。“道友此处,似乎刚经历过一番……烟火之气?”他鼻翼微动,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淡淡焦糊药味,瞒不过有心人。
黄一梦心中一紧,面上却苦笑道:“让少主见笑了。在下于炼丹之道略懂皮毛,方才尝试炼制一炉丹药,可惜功亏一篑,白白浪费了材料。”她半真半假地说道,将炼丹失败归咎于自身技艺不精,隐去了丹炉的问题。
“哦?道友还精通丹道?”墨辰眼中讶色更浓,随即化为惋惜,“可惜了。不知炼制的是何种丹药?或许我金煌宗库藏中,能有成品,或可解道友燃眉之急。”
黄一梦心中念头飞转。墨辰此举,招揽试探之意更为明显,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直接拒绝,恐怕会立刻恶了这位少宗主。虚与委蛇,或许能暂得安宁,甚至……捞些好处?
她沉吟片刻,叹道:“实不相瞒,是在下一位长辈旧伤复发,需‘清蕴丹’救治。在下不自量力,想要自行炼制,却……”她恰到好处地停顿,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忧虑与无奈。
“清蕴丹?”墨辰眉头微挑,“此丹确是治疗经脉损伤与异种真元的良方,炼制不易。我宗内倒是供奉着几位炼丹大师,或许可请他们出手。至于药材……”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然明了。抛出橄榄枝,展示肌肉,同时点明需要代价。
黄一梦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挣扎与希冀之色:“这……如何敢劳烦少主与贵宗大师?在下……”
“诶,道友何必见外。”墨辰摆手打断,笑容愈发温和,“道友之才,墨某甚为欣赏。助道友解决难题,亦是结个善缘。只是……”他话锋一转,“宗门有宗门的规矩,非核心弟子或立下功劳者,难以请动大师无偿出手。不知道友,对未来可有规划?”
图穷匕见。招揽之意,赤裸裸地摆上了台面。
房间内一时寂静。黄一梦能感觉到门外那筑基九层老者若有若无锁定此处的神识。拒绝,或许今日便难以轻易离开这碎星城。答应,便是上了金煌宗的船,再想下来就难了。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挣扎之色更浓,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起身对着墨辰深深一揖:“少主厚爱,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此事关乎长辈性命,在下心乱如麻,且自身散漫惯了,恐难适应宗门约束。可否……容在下斟酌几日,待长辈伤势稍有转圜,再给少主明确答复?”
她没有立刻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以“救治长辈”和“需要时间”为借口,将决定推迟。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应对。
墨辰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要将她看透。片刻后,他朗声一笑,站起身:“道友至孝,令人动容。既然如此,墨某便不强求。这几日,道友若有所需,可持金煌令至任何金煌宗产业求助。至于令长辈之事,道友若有难处,亦可再来寻我。”
他并未逼迫太甚,留下了足够的余地,也彰显了大宗气度。但黄一梦知道,这不过是表象。一旦她真的动用金煌令寻求帮助,便等于默认了某种依附关系。
“多谢少主体谅!”黄一梦再次躬身。
墨辰含笑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带着老者离去。
房门关上,禁制重新落下。黄一梦站在原地,眉头紧锁。墨辰的招揽,如同温暖的泥潭,看似机会,实则步步危机。炼丹失败,前路似乎只剩下冒险探索沉雾岛这一条。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墨辰二人融入街道人群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靠人不如靠己。金煌宗的船,她不想上。那沉雾岛的险,她必须去闯一闯了。
只是,在出发之前,她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更好的丹炉或许暂时不敢想,但攻击、防御、遁术、疗伤……各方面的短板,必须尽快弥补。千机阁的新材料,或许是个机会。
她转身,开始迅速收拾行装。碎星城,不能再久留了。必须在金煌宗和黑莲教等势力反应过来之前,尽快提升实力,然后前往那片未知的迷雾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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