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护卫?”张正清脸色骤然变僵,双目圆睁盯着安宁,嘴唇翕动了好几下,却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长公主会说这封情书是仿写的。
安宁没给他缓冲的机会,目光转向殿外,声线陡然拔高:“明川,进来!”
随着安宁话音落下,殿门外缓缓走进一道墨色身影。
男子身形高挑挺拔,墨色劲装勾勒出紧实的肩背线条。
他眉峰压得极低,眼尾微微下垂,周身裹着股见惯生死的肃杀之气,路过百官身侧时,让周遭空气都似凝了霜。
可当他走到安宁身边时,那股凛冽气场却骤然收敛,像被温水化开的寒冰,连呼吸都变得乖顺起来。
他刻意往安宁身边挪了半步,挨得极近,垂眸跪地时额前碎发垂落,遮住眼底情绪,声音平淡:“卑职明川,见过圣上,见过长公主殿下。”
男人姿态间无意识的流露出一丝对安宁的依赖,像雏鸟寻着归巢,满是眷恋。
安宁垂眸看他,眸光不禁柔和了几分。
她转向御座,声音清透:“父王,想验证儿臣所言是否属实,只需即刻命乌洛瑾与明川,各写同样的字句比对便知。”
御座上的皇帝目光落在安宁脸上,指尖轻轻叩着玉圭,眼底深邃如潭,看不出喜怒。
须臾,他饶有兴致地弯了弯唇:“倒是个稳妥的法子,来人,给乌洛瑾与明川,各呈一套文房四宝过来。”
内侍应声,快步退下。
安宁皓腕轻转,指尖不经意蹭过明川的耳垂。
那触感微凉,似一片羽毛拂过,快得像错觉,却让明川耳尖倏地泛红。
跪在地上的男人身子猛地一僵,藏在袖中的手瞬间攥成了拳。
殿上文武百官齐刷刷看着,御座上还有皇帝坐镇,这毫不起眼的触碰,就像是偷情一般,给明川带来莫大的兴奋与刺激。
小腹升起一丝燥热,像团火,顺着脊背往上窜,瞬间燎遍他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
他连忙垂下浓密的羽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堪堪遮住眼底翻涌的灼热。
这细微的一幕,被站在武将列中的齐云舟尽数看在眼里。
他喉间轻轻滚动了一下,感觉喉咙发紧得像被什么堵住,心口似有团火在烧,烧得他眼尾都泛了红。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意。
毕竟,他与安宁已经和离,他没资格管她的事。
可看着明川那过分亲昵的姿态,想着方才安宁指尖那一瞬的轻触,他就如鲠在喉,胸腔里堵着股酸涩,连呼吸都带着苦味。
哪怕那触碰是无意,可明川看向安宁的眼神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占有欲,这让他怎么也平静不了。
殿内烛火正晃,安宁似是察觉到那灼热的目光,垂着的眼睫轻轻一抬,竟朝着齐云舟的方向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眼底泛起极浅的涟漪。
像平静湖面被风拂过,转瞬便消。
眼尾那点似有若无的星光,还没等齐云舟看清,便被她轻轻垂落的睫羽扫得干干净净,连半分余温都没留下。
下一秒,她便收回目光,重新落到明川身上,神情淡得像在看殿中寻常的金砖。
没有眷恋,没有波动,没有感情。
只有……不在意。
齐云舟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冷水浇透。
方才心口那团烧得他眼尾泛红的火,瞬间被这极致的淡漠浇成了灰,只余下密密麻麻的涩意,顺着喉咙往下滚,堵得他连呼吸都发闷。
很快,宫人便捧着两套文房四宝快步上前,分别放在了明川和乌洛瑾面前。
张正清站在旁侧,脸色像调色盘般变了又变。
他盯着那两张宣纸,喉结不停滚动。
倘若明川写出的字当真与乌洛瑾分毫不差,那他呈上去的铁证便成了笑话,连带着背后的人,怕是也要迁怒于他!
他下意识抬眸,望向百官前方那片阴影。
阴影里的男人侧脸被廊柱挡了大半,只剩紧抿的唇线透着几分冷意,仿佛一粒置身事外的尘埃,却又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张正清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滑,他慌忙抬手攥紧袖子,将汗渍擦在袖子上,指尖却抖得厉害,连袖缘的锦线都被扯得发皱。
“今年的七夕属实不算太平。”安宁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她垂眸扫过明川与乌洛瑾,语气轻缓却不容置疑:“你二人便同时写下‘海晏河清,天下太平’八个字吧,既合时下祈愿,也便诸位大人比对。”
明川闻言,垂着的眼睫没动,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狼毫笔。
他握笔的姿势很稳,手腕微悬,指腹按在笔杆上,力道恰好,没有半点护卫的粗粝,反倒透着几分文人的雅致。
略一思忖,笔尖落下。
只见他手腕轻转,横画如剑,竖画如松,不过须臾,八个字便已写就。
落笔时笔锋一顿,一气呵成,纸面没溅上半点墨星。
一旁的乌洛瑾却迟迟不肯动笔。
少年跪在金砖地上,素衣裹着他尚未完全长开的单薄身影,脊背却挺得笔直,像株在寒风里不肯折腰的青竹。
只是那竹影里藏了几分颤意,衬得他更显孤弱。
烛火晃过他垂落的眼睫,在素衣肩头投下细碎的影。
少年唇线抿成一道苍白的直线,连下唇都被齿尖无意识咬得泛了青,唯有那双眼睛亮得骇人,瞳仁里盛着倔强的光,像雪夜里独自燃着的孤星,不肯轻易熄灭。
这是独属于少年人的别扭姿态。
明明心底因安宁的出现松了半分,面上却偏要做出抗拒的模样,丝毫不肯碰身前的狼毫笔。
许是安宁就在身侧,那股倔强里还裹着三分不易察觉的委屈,像受了气却不肯低头的小兽,连垂着的脑袋都微微偏了偏,避开安宁的视线。
安宁的目光落在他头顶柔软的墨发上,那发梢还沾着点刚刚挣扎时蹭上的微尘,衬得他更显可怜。
须臾,她轻轻喟叹一声。
还真是只浑身带刺的小狗啊…
她没再站着,反倒屈膝蹲下身,玄色朝服的裙摆铺在地上,与乌洛瑾的素衣裹在一起。
凑近时,清雅的甜香瞬间浓了几分,将乌洛瑾整个人笼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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