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德教授回到实验室时,艾琳正趴在桌上睡觉。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疲惫的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她的胳膊下压着最新版的装置设计图,碳化硅导管的草图旁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
教授轻轻敲了敲桌面。
艾琳猛地惊醒,下意识去抓桌上的装置,却在看清来人后松了口气:教授……您回来了。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没闲着。教授扫视着凌乱的实验室,目光在那堆报废的以太结晶导管上停留了片刻,听说你和杜兰德小姐闹矛盾了?
艾琳的手指绞在一起:她告诉您的?
不需要她告诉我。教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纸袋,里面装着熟悉的杏仁面包,连续一周出现在实验室门口的面包,总不会是送给我的。
艾琳接过纸袋,指尖触到面包时才发现它还是温的。索菲每天都特意加热过——这个认知让她的喉咙发紧。
教授,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如果……如果一个人明知道某件事是错的,却还是控制不住去做,该怎么办?
教授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慢条斯理地搅拌:你是指研究,还是指躲在这里不敢回去?
艾琳沉默了。
艾琳,教授罕见地叫了她的名字,科学可以计算,但人心不能。他指了指窗外,雨要下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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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蒙马特区笼罩在灰蒙蒙的雾气里。
艾琳奔跑着,水花溅湿了她的裤脚。面包房的轮廓在雨幕中渐渐清晰,橱窗里没有灯光,门口也没有熟悉的营业中牌子。
她喘着气推开门,铃铛声在空荡的店里格外刺耳。
索菲?
没有回应。
艾琳的心跳加速,她穿过寂静的面包房,爬上阁楼——那里积了一小滩雨水,正从天花板漏下的地方滴落。一把梯子支在角落,通向屋顶的检修口。
索菲?你在上面吗?
风雨声吞没了她的呼喊。艾琳抓住梯子,潮湿的木条在她的重量下吱呀作响。当她推开检修口的挡板时,雨水立刻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然后她看到了索菲——
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正跪在倾斜的屋顶上修补瓦片。她的动作很笨拙,显然不擅长这种工作,但依然固执地一块块调整着。
索菲!
风声太大,索菲没有听见。艾琳爬出检修口,湿滑的瓦片让她险些滑倒。她小心地挪动着,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冰冷刺骨。
索菲!
这次索菲回头了。她的眼睛在雨水中睁大,嘴唇微微张开——
然后梯子倒了。
或许是风雨太大,或许是瓦片松动——总之,索菲失去平衡,向后栽倒。艾琳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扑上前,手臂伸出,在索菲即将滑落屋顶的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腕。
抓紧我!
索菲的重量几乎把她也拽下去。艾琳死死抓住索菲。雨水流进眼睛,刺痛难忍,但她不敢眨眼,不敢松手——
放开!你会掉下去的!索菲挣扎着。
闭嘴!艾琳嘶吼着,声音破碎在风雨中,我绝对不会放手!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索菲停止了挣扎。她的手腕在艾琳掌心转动,反手握住了她。两人在倾斜的屋顶上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雨水冲刷着交握的手指。
为什么回来?索菲轻声问。
艾琳的眼泪混在雨水中:因为屋顶漏了。
索菲笑了,那笑容比艾琳见过的任何术式都更明亮。她借力爬上来,两人湿漉漉地坐在屋顶上,喘着气,像两个刚经历冒险的孩子。
我以为你恨我。索菲说,拧着衣角的水。
我恨我自己。艾琳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里还残留着抓握索菲时的触感,恨我控制不住研究,恨我说那些话,恨我……不敢回来。
她们同时笑起来,笑声被雨声淹没,却真实得让人心痛。艾琳接过装置,手指抚过那些精密的纹路——它本可以改变战争,却差点毁了她最珍视的东西。
我不需要它了。她突然说,将装置放在索菲手心,你保管吧。
索菲没有推辞,只是将装置收进口袋,然后握住艾琳的手:知道吗?我宁愿要一个会犯错、会失控的艾琳,也不要一个完美的发明。
雨势渐小,云层间透出一缕阳光。艾琳望着索菲被雨水洗亮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是比以太更强大的力量。
Je taime.(我爱你)
这句话自然而然地滑出唇间,像呼吸一样简单。索菲的睫毛上还挂着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颜色。
我知道。她凑近,额头抵着艾琳的,笨蛋科学家。
艾琳的脸已经红透了,刚才的话已经倾尽她的全力,现在她根本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
索菲笑了,阳光打在她脸上,很是灿烂,她抓住艾琳的下巴,朝她的嘴吻了上去。
她们的第一个吻尝起来有雨水、杏仁面包和希望的味道。
结束后,她们回到面包房里,将湿透的衣服换好后,索菲将新做好的面包递给艾琳,自己则坐在一旁,看着她。
所以,索菲突然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艾琳差点被面包噎住:呃……面包师和她的疯狂科学家?
索菲翻了个白眼:浪漫死了。她将头靠在艾琳肩上,那说好了,下次再躲起来做危险实验,我就用这个装置把你炸出来。
遵命,长官。
暮色降临,阁楼的窗户透出温暖的光。那个威力强大的装置,此刻静静躺在面包房的抽屉里,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当保护某人成为比改变世界更重要的事,科学就变成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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