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贾宝玉兴冲冲地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
宝玉一脸兴奋,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雀金裘暖手筒,献宝似的冲到黛玉面前,却猛地看见坐在一旁的贾琮,以及摊在桌上的经史笔记,那灿烂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他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兴致全无,眉头立刻拧了起来,连一声“琮三哥”都不愿意叫,只不满地扫了贾琮一眼。
贾琮起身,与三个姐妹互相行礼:“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然后才看向宝玉,主动招呼道:“宝玉。”
宝玉却似没听见,只对着黛玉,语气带着明显的抱怨和不悦:“林妹妹,你怎么也学起那些禄蠹来了?看这些劳什子做什么?不过是前人杜撰的混账话,沽名钓誉的旧套子,没的玷污了我们的清净女儿家!”
这话一出,黛玉的脸色霎时变了。她父亲林如海乃是前科探花,真正的科举清贵出身,照宝玉这话,岂不成了“禄蠹里的头子”?
她当即冷下脸来,怒道:“爱看什么书,是我的自由!宝二爷口中的‘禄蠹’,却不知是多少寒门学子晋身之阶,亦是家父毕生所持!宝二爷既然视金银如粪土,视功名如敝履,又何须日日穿着这锦罗,食着这珍馐?又何须生在这钟鸣鼎食之家?”
宝玉被噎得一愣,他素日里最厌别人将他与“经济仕途”扯上关系,此刻又被黛玉拿话堵住,尤其在他看来还是为了维护旁的男子。没错!在贾宝玉看来黛玉是在维护贾琮!顿时又急又气,口不择言道:“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如今也学了那些人的样子,来说这些混账话堵我!原是我来的不巧了,耽误了林大学士用功!”
说罢,竟是气得眼圈发红,将那暖手筒往旁边小几上一扔,拂袖转身就走。
迎春懦弱,只低声劝“宝兄弟别急”;探春忙去拉他:“二哥哥,少说两句!”;惜春年纪小,吓得不敢作声。
然而宝玉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听,径直冲了出去。
探春看了一眼众人,跺跺脚追了上去。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黛玉被宝玉那番话刺得心口发疼,又见他毫不留情地甩手而去,想起入府这三年来,宝玉虽时常痴顽,待自己却确是细心体贴,种种好处涌上心头,顿觉万般委屈涌上心来,那眼泪便似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直落下来,伏在案上低声啜泣。
紫鹃、雪雁忙上前劝慰。贾琮站在一旁,看着那微微颤抖的纤弱肩膀,心中亦是复杂难言。
见黛玉伏案哭泣,肩头轻颤,犹如风雨中无助的娇花,贾琮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怜惜。他深知黛玉敏感多思,宝玉这番口不择言的伤害,绝非轻易能化解。
他上前一步,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声音放缓,带着安抚的意味:“林妹妹,快别伤心了。宝玉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他只是一时气话,并非真心。今日不过是见了这些经史子集,触了他的逆鳞,这才口无遮拦。等他气消了,定然后悔不已。”
尽管贾琮很想破口大骂几句贾宝玉不是东西,但是考虑到自己在府中的处境和黛玉与贾宝玉三年相处的感情,现在开口诋毁贾宝玉绝不是明智之举。
紫鹃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劝道:“是啊姑娘,琮三爷说得在理。宝二爷哪次不是这样?过不了一时三刻,准又巴巴地来找您赔不是了。您若气坏了身子,岂不更不值当?”
黛玉哭声渐歇,却仍不肯抬头,只闷声道:“你们不必劝我。他的话…说得那般难听,将我父亲置于何地?又将我…将我当成什么人了?”言语间,委屈更甚。
贾琮轻叹一声,道:“林姑父探花及第,学问人品天下敬仰,岂是几句稚子负气之言能够贬损的?妹妹冰雪聪明,才华横溢,更非寻常闺阁可比。宝玉厌恶仕途经济,此乃个人志趣,本无对错。只是他年纪尚小,还不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更不该将自己的喜恶强加于人,尤其是不该以此伤害关心他的人。妹妹若为此气伤了心,反倒是用别人的错处来惩罚自己了。”
这番话既维护了林如海,肯定了黛玉,又客观分析了宝玉的行为,并未一味偏袒或指责,说得入情入理。黛玉听了,心中那股郁结的怨气似乎消散了些许。她悄悄抬起泪眼,瞥见贾琮一脸诚挚的关切,想起他方才那首惊艳的诗作和此刻通透的言语,与此府中其他只会劝和或看热闹的人截然不同,心下不由生出一丝奇异的暖流和知己之感。
她拿起帕子拭了拭泪,声音仍带着哽咽,却低声道:“多谢琮三哥开解…是我失态了。”
贾琮见她情绪稍定,心下稍安,又温言安慰了几句,见紫鹃等人已围上来细心照料,便知趣地告辞出来。考较之事,自然只能暂且搁下了。
与此同时,贾宝玉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贾宝玉气冲冲地回来,一头扎进房里,倒在床上,谁也不理。大丫鬟袭人忙端茶倒水,小心翼翼地问:“我的好二爷,这又是怎么了?方才不是高高兴兴去找林姑娘了么?”
宝玉闷声道:“别提了!林妹妹如今也变了,和那些禄蠹一样,竟看起经济文章来!还和那个贾琮一处,我说了两句,她倒拿大道理堵我!可见是和我们生分了!”说罢,又是懊恼又是伤心。
袭人柔声劝慰,心下却暗自记下。恰逢王夫人不放心宝玉,过来探看,在门外隐约听到几句,便召袭人到廊下细问。
袭人不敢隐瞒,将听到的“宝玉去时,琮三爷正在林姑娘处一同看书,不知怎的二人就争执起来,宝二爷气恼回来”等话,一五一十地说了,自然略去了宝玉先出言不逊的细节。
王夫人一听,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又是林黛玉!那个病病歪歪的狐媚子,自打进了府,就把宝玉的魂都勾去了,如今竟还敢联合那个卑贱的庶子来给宝玉气受?
她心中怒火翻腾,脸上却愈见阴沉。贾敏!当年未出阁时就在贾母面前压自己一头,如今她的女儿又来祸害我的宝玉!真真是随了她娘的那副轻狂样儿!还有那贾琮,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孽,不好好缩着尾巴做人,竟也敢凑到宝玉跟前,挑唆生事!
她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林黛玉有老太太眼珠子似的护着,暂时动不得。但贾琮这个贱种…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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