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精准地在六点将林潇南从深沉的睡眠中唤醒。几乎是同时,她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伸手按掉了枕边即将响起的闹钟。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清晨鸟鸣。
高烧似乎退了些,虽然头依旧有些昏沉,喉咙也还在痛,但比起昨晚那种浑身散架般的无力感,已经好了太多。
然后,昨晚混乱的记忆瞬间回笼——派出所的偶遇,他的强行闯入,喂药,还有……那双替她擦拭汗水的手。
她猛地坐起身,视线迅速扫向房间。
韩彻竟然还在!
他坐在窗边那把唯一的椅子上,身体坐得笔直,头微微后仰靠着墙壁,眼睛闭着,似乎是睡着了。晨光透过薄窗帘,勾勒出他冷硬的下颌线和眼底淡淡的疲惫阴影。他身上还穿着那身制服,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
他竟然真的在这里守了一夜?
林潇南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被一种复杂的窘迫和恼怒取代。她掀开被子下床,刻意弄出了一些声响。
韩彻立刻惊醒,黑眸倏地睁开,锐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带着一丝刚醒时的朦胧,但很快恢复了清明。
“你怎么还没走?”林潇南的声音比昨晚清亮了些,但依旧沙哑,语气冷硬,带着明显的逐客意味。
韩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目光扫过她依旧苍白的脸:“感觉怎么样?”他避开了她的问题。
“好多了。不劳费心。请你离开,我要准备上班了。”林潇南不再看他,转身从衣柜里拿出干净的衣物,径直走向狭小的卫生间,锁上了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韩彻站在原地,听着水声,眉头微蹙。他看了一眼时间,才刚过六点。她病还没好利索,就要这么早去上班?
十几分钟后,林潇南换好了衣服,头发湿漉漉地走出来,脸上带着水汽,却依旧掩不住病后的憔悴。她看也没看韩彻,拿起包和桌上的钥匙,就准备出门。
“你去哪?”韩彻跟上一步。
“上班。”林潇南语气冷淡,伸手去拿放在墙角的电动车钥匙。
“我送你。”韩彻抢先一步,将钥匙攥在了手里。
“不用。”林潇南伸手去夺,语气带着不耐烦,“把钥匙还我!”
韩彻身高臂长,轻易地避开了她的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你病还没好,不能吹风。我送你。”
“我说了不用!韩彻,我们没关系了!你听不懂吗?!”林潇南有些激动起来,咳嗽又忍不住窜上来,她捂住嘴,咳得眼角泛红。
韩彻看着她倔强又虚弱的样子,心头火起,更多的是无可奈何的疼惜。他不再跟她争辩,直接拿着钥匙转身先一步走出门下楼。
林潇南气结,只好跟了下去。
清晨的风带着沁骨的凉意,果然很大。她刚退烧,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韩彻已经推出了她那辆小小的电动车,长腿一跨坐了上去,发动车子,然后转头看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上来。”
林潇南站在原地,咬着唇,内心激烈挣扎。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扯,不想欠他人情,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如今这份狼狈辛苦的工作。
“快点。”韩彻催促道,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模糊,“要迟到了。”
最终,现实打败了倔强。她确实头晕,也怕这风一吹病情反复,更怕迟到被扣那本就微薄的实习工资。
她极其不情愿地、慢吞吞地走过去,侧着身子,极其勉强地坐在了后座,尽可能与他保持着距离,手紧紧抓着后座的金属架。
“坐稳。”韩彻沉声说了一句,然后电动车平稳地驶了出去。
风迎面扑来,他宽阔的后背却不偏不倚地,为她挡去了大半的风寒。
林潇南僵着身体,看着眼前熟悉的背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属于他的皂荚清香和一丝烟草味,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一路上,两人无言。
只有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他开得不快,很稳,似乎刻意避开了颠簸的路段。
直到车子停在那所职校门口,林潇南几乎是立刻跳下车,夺回钥匙,头也不回地就要往里冲。
“林潇南。”韩彻在她身后叫住她。
她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下班等我。”他的声音被风吹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风大,我接你。”
林潇南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脚步,迅速消失在校门口。
韩彻坐在电动车上,看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看了一眼这所看起来管理松散的学校,眉头再次紧紧锁起。
风依旧很大,吹动他额前的碎发。
他却没有离开,只是将车推到不远处的角落,熄了火,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老周,是我。帮我查一下,xx商业技术学院,实习老师林潇南的情况,对,尽快给我。”
他要知道,她到底在这里,承受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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