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内的水声，持续而冰冷。
林潇南站在门外，那句鼓起巨大勇气才说出口的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一圈细微的涟漪，便被持续的水声吞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的脸颊滚烫，勇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羞窘和一丝难堪漫上心头。她是不是……太冒失了？他是不是觉得她这样很轻浮？
就在她懊恼地想要转身离开时，水声戛然而止。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
韩彻拉开门走了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几缕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水珠顺着他冷硬的下颌线滚落，没入衣领。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黑色工字背心，身上带着一股凛冽的、强行压下去的寒气。
他的脸色依旧不算好看，带着一种欲求不满后的阴沉和紧绷，但眼神在看到门口手足无措的她时，稍微缓和了一丝。
他的目光扫过她通红的脸颊和几乎要埋进胸口的下巴，喉结微动，声音因为刚才的冷水澡而显得更加低哑，甚至带着点粗糙的砂砾感：
“不用。”
简单的两个字，拒绝了她刚才的提议。
林潇南的心往下沉了沉，果然……他还是生气了，或者觉得她那样不好。
然而，韩彻接下来的动作却出乎她的意料。他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有些粗鲁地用干燥的毛巾揉了揉她同样泛红的耳尖，动作带着点没好气的意味，却又奇异地掺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珍惜？
“少看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语气硬邦邦地，像是在教训人，但耳根处却似乎有那么一点不自然的微红，“走了，回家。”
说完，他收回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率先朝办公室外走去。背影依旧挺拔，却莫名透着一股强行镇定的、落荒而逃般的味道。
林潇南愣在原地，被他刚才那矛盾的动作和话语弄得有些懵。直到他走到门口回头看她，她才反应过来，连忙小跑着跟上。
回家的路上，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韩彻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依旧紧绷，但之前那种骇人的低气压已经消散了。林潇南偷偷瞄了他好几眼，心里琢磨着他到底还生不生气。
似乎……不像是生气了。倒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发现让林潇南心里偷偷松了口气，甚至有点想笑。原来冷硬如韩教官，也会有这种时候。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
停稳后，韩彻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立刻下车。他转过头，看向正准备下车的林潇南，忽然开口：“还疼吗？”
“啊？”林潇南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彻的视线在她腹部扫了一下，又迅速移开，看向窗外，语气听起来尽量随意：“那个……肚子。”
林潇南这才明白他问的是生理期会不会腹痛。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入心间，冲散了之前所有的忐忑和不安。
她摇摇头，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还好，不怎么疼。”
“嗯。”韩彻应了一声，推门下车，“回家喝点热的。”
他走在前面，步伐依旧沉稳，却刻意放慢了些速度，等着她跟上。
林潇南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可靠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早上谎言和晚上意外而产生的阴霾彻底消散了。
他虽然别扭，虽然有时候气场吓人，但他用他的方式在关心她，在接纳她所有的笨拙和不安。
回到家，韩彻果然径直走进厨房，烧了热水。他甚至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包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红糖姜茶冲剂，皱着眉头看了看保质期，然后拆开，笨拙地给她冲了一杯。
看着他那双曾经操控水枪、攀登云梯、此刻却有些笨拙地搅拌着杯子的手，林潇南接过那杯冒着热气的、甜腻中带着辛辣的姜茶时，眼睛忍不住又有点发热。
“谢谢。”她小声说，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暖意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再到四肢百骸，最后汇聚在心口，滚烫而踏实。
韩彻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眉眼，看着她小口喝姜茶的样子，眼神深沉而专注。
那些未尽的欲望和之前的挫败感，似乎都被这杯普通的姜茶和眼前人安然的样子悄然抚平了。
夜渐渐深了。
这一晚，没有亲密，没有纠缠。
但某种更深层次的、基于理解和体贴的联结，却在无声中悄然滋长，比欲望更加温暖，也更加牢固。
林潇南想，或许这就是婚姻真实的样子。有冲动，有尴尬，有误会，但也有笨拙的关心和无声的和解。
而她，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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