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织的底层酒吧,灯光永远是那般昏暗,空气里混杂着劣质烟草、酒精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这里是情报贩子、外围成员以及一些执行完脏活需要放松的爪牙们聚集的巢穴之一。
吧台角落,一个穿着朴素米色风衣,戴着黑框眼镜的女人正小口啜饮着一杯苏打水。她看起来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神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却又努力维持着镇定。她是宫野明美。
几分钟后,酒吧门上的铃铛轻响,星野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依旧是那副甜美无害的打扮,浅色连衣裙,头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她的出现,像是一束不合时宜的阳光骤然照进这污浊的角落,瞬间吸引了不少目光,其中大多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她目光扫视一圈,精准地落在明美身上,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快步走了过去。
“明美姐!等很久了吗?”铃兰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和亲昵。
“没有,我也刚到。”明美连忙站起身,显得有些拘谨。尽管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与志保关系匪浅,甚至在组织里地位特殊,但每次面对她,明美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感激?有之,毕竟她似乎庇护着志保,甚至可能间接影响了自己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切的不安,这个女孩的笑容太纯净,眼神却太深,仿佛能洞察一切,却又将一切真实想法完美隐藏。
“那就好。”铃兰自然地在她对面坐下,向酒保要了一杯果汁,“这里环境是差了点,不过说话方便。上面最近有些风声,这里反而最安全。”她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像是在安抚明美的紧张情绪。
“风声?”明美的心提了一下。她虽然只是外围成员,负责一些洗钱、物流之类的非核心工作,但也隐约感觉到组织近期的氛围有些不同寻常的凝滞和紧绷。
“一点小麻烦,很快就会解决的。”铃兰摆摆手,笑容不变,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不用担心,有我在呢。志保那边也很好,最近研究进展很顺利。”
听到妹妹的名字,明美的神情柔和了许多,紧张感也消退了些:“那就好……志保她,总是埋头工作,麻烦你多照顾她了。”
“志保就像我妹妹一样,照顾她是应该的。”铃兰啜了一口果汁,语气真诚,“而且她可是组织宝贵的财富呢,boSS也很看重她。”
这话让明美稍稍安心,却又感到一丝寒意。宝贵的财富……这种形容方式,总让她想起已故的父母。
“说起来,明美姐最近的工作还顺利吗?听说你负责的那几条线路运转得不错。”铃兰状似随意地切换了话题,仿佛只是朋友间的闲聊。
“还……还好。”明美谨慎地回答,“只是按照指令行事。”
“嗯,谨慎总是没错的。”铃兰点点头,表示赞许,“不过,有时候机会也会藏在指令之外哦。”
明美疑惑地看向她。
铃兰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脸上依旧带着甜美的笑,说出的内容却让明美脊背发凉:“我听说……FbI的那位‘赤井先生’,似乎还没有完全放弃在日本寻找什么呢。尤其是,和他‘过去’有关的人。”
明美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杯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赤井秀一……那个利用她、欺骗她感情,最终导致她任务失败险些丧命的FbI探员!这个名字是她内心深处不愿触碰的伤疤和恐惧。
铃兰仿佛没有看到她瞬间煞白的脸色,继续用那种轻柔的、带着些许同情和蛊惑的语气说道:“真是执着啊,明明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过也对,像明美姐这样温柔又重要的人,确实容易让人念念不忘呢。”
“我……我对他早就……”明美的声音有些颤抖,试图辩解,却被铃兰打断。
“我当然知道。”铃兰伸出手,轻轻覆盖在明美冰凉的手背上,她的手掌温暖而柔软,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明美姐对组织的忠诚。我只是想提醒你,要小心。外面那些鬣狗,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感情,尤其是他们最喜欢利用的工具。”
她的眼神变得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看透人心的力量:“他们可能会利用你的过去,你的善良,甚至你对志保的关心,来设下陷阱。毕竟,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可以利用和抛弃的棋子罢了。只有组织,才能真正保护我们,给我们一个……归宿。”
明美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恐惧、对过往的怨恨、以及对现状的不安交织在一起。铃兰的话像是一把精准的钥匙,打开了了她心中最脆弱的那把锁。
是啊,FbI,赤井秀一……他们何曾真正在乎过她的死活?他们只是在利用她。而组织,尽管冰冷残酷,但至少……至少志保在这里能得到最好的研究环境和保护,至少……现在还有一个看似强大的庇护者(铃兰)承诺会照顾她们。
比起外面那些虚伪的“光明”和充满利用的“感情”,这个黑暗却直白的巢穴,反而显得更“安全”一些。
“我……我明白。”明美低下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坚定,“我不会再相信外面的人了。我会做好我的工作,不会给组织添麻烦。”
“这就对了。”铃兰满意地笑了,收回手,仿佛刚才那段危险的对话从未发生过,“放心吧,明美姐。只要你安心为组织做事,没有人能伤害你和志保。那些不开眼的苍蝇,自然会有人处理掉的。”
她语气里的轻描淡写和隐含的杀机,让明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安心感。一种依附于强大力量之下的、扭曲的安心感。
“谢谢您,铃兰小姐。”明美由衷地说道。
“叫我葵就好啦。”铃兰笑靥如花,“我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这时,酒吧的门再次被推开,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一股冷冽的、带着血腥味和硝烟气息的强大压迫感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酒吧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琴酒穿着一身黑色风衣,银色的长发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他绿色的瞳孔如同猎食者的眼睛,冷漠地扫过全场,最后定格在铃兰所在的角落。
伏特加像一堵墙一样跟在他身后。
铃兰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反而笑着朝他挥了挥手:“Gin!这边!”
琴酒迈步走来,靴子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酒吧里格外清晰。他所过之处,人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他在铃兰身边停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脸色苍白的宫野明美身上。
明美吓得几乎要停止呼吸,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身体微微发抖。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随时可以被碾碎的蝼蚁。
“哦?你们在聊什么?”琴酒的声音低沉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没什么,只是和明美姐聊聊家常,关心一下她的工作。”铃兰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对吧,明美姐?”
“是……是的!”明美连忙点头,声音发紧。
琴酒似乎对明美毫无兴趣,他的注意力很快转回铃兰身上:“走了。”
“这么快?我的果汁还没喝完呢。”铃兰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乖巧地站了起来,对明美笑了笑,“那明美姐,我们先走啦。记住我说的话哦。”
“是!您慢走!”明美几乎是九十度鞠躬。
铃兰自然地挽起琴酒的手臂,两人在一酒吧人的敬畏目光中,如同劈开黑暗的利刃般,走了出去。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彻底消失,酒吧里才重新响起窃窃私语和松气的声音。
明美瘫坐回椅子上,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看着桌上那杯几乎没动的苏打水,又想起铃兰那双看似清澈却深不见底的眼睛,还有琴酒那冰冷恐怖的注视。
恐惧依旧盘旋在心头,但另一种情绪却更加清晰——一种认命般的,甚至带点扭曲庆幸的归属感。
看,这就是她所处的世界。强大,冷酷,等级森严。但至少,它足够“真实”。而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则是她在这个黑暗世界里,所能抓住的,最不可思议却也最牢固的一根稻草。
她端起苏打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彻底冷静下来。
是的,她无处可去。只有这里。而为了志保,也为了自己,她必须更加“有用”,更加“忠诚”地存在下去。
宫野明美的存在,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小石子,并未在组织的庞大体系中激起多少涟漪,却悄然加深了这潭幽水的深度与黑暗。她的安然无恙,她的归心,正是星野葵巧妙运作下,组织内部看似铁板一块的又一个细微却坚实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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