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时捷356A在夜色中疯狂疾驰，引擎的咆哮声撕破了城市的宁静。伏特加紧握着方向盘，粗壮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额角渗出冷汗，不断通过后视镜和侧镜观察着后方，生怕那索命的狙击手再次锁定他们。
车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琴酒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那双墨绿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冰冷的杀意和一丝尚未完全平息的、被死神指尖擦过的惊悸。他手中的伯莱塔依旧紧握着，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多少年了，没有人能让他如此接近死亡边缘。那种子弹擦过发梢的灼热感，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他的目光猛地射向车后座。
星野葵蜷缩在后座的角落，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一只手紧紧捂着左上臂。指缝间，鲜红的血液正汩汩地渗出，染红了她浅色的衣物。她微微颤抖着，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看起来脆弱又可怜。
但若仔细看去，会发现她那低垂的眼眸深处，并非全是痛苦和恐惧，反而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计算般的冷静光芒。
“大、大哥！甩掉了！好像没有追兵！”伏特加喘着粗气汇报，声音带着后怕。
琴酒没有理会他，只是死死盯着星野葵，声音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刚才，怎么回事。”
那不是疑问句，而是审问。他在问那个恰到好处的踉跄，问那颗偏移的子弹。
星野葵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带着哭腔，声音虚弱又委屈：“我……我不知道……Gin……我好疼……刚才好像绊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听到枪响……肩膀好痛……”她吸着气，身体因疼痛而瑟缩了一下，看起来完全是一个被无妄之灾波及的、吓坏了的小姑娘。
“绊到东西？”琴酒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审视。在那千钧一发的狙击时刻，一个经过训练的组织成员，会如此“巧合”地被绊倒？而且那一绊，恰好让开了弹道，救了他一命？
这巧合未免太过完美，完美得令人心生警惕。
“真的……”星野葵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混合着血迹和冷汗，显得无比狼狈和真实，“我好害怕……差点就……差点就打中你了……”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后怕和对琴酒安危的担忧，听起来情真意切。
琴酒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一寸寸地刮过她的脸，试图找出任何一丝表演的痕迹。但他看到的只有苍白、疼痛、恐惧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对他和她自己）。
是巧合吗？
还是她真的拥有那种邪门到近乎预知的“幸运”？
如果是后者……这种能力简直可怕。但如果是前者……琴酒的杀意并未消退。他讨厌无法解释的变数，尤其是可能危及自身生命的变数。
“大哥，铃兰她流了好多血！”伏特加忍不住插嘴，语气带着一丝焦急。他虽然也心有余悸，但看到同伴受伤，还是出声提醒。
琴酒冷哼一声，终于暂时收回了那令人窒息的目光。他拿出通讯器，冰冷地下达指令：“安排一个新的安全点，需要医疗支援。地点发给我。”
无论如何，先处理伤口。至于真相，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弄清楚。
他看了一眼后视镜中那个依旧在低声抽泣、显得无比脆弱的女人，眼神复杂难明。
* *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FbI临时指挥点。
气氛同样凝重。
朱蒂·斯泰林看着刚刚撤离回来的赤井秀一，担忧地问道：“秀，发生了什么？任务报告显示……”她看到了任务状态为“失败”。
赤井秀一将狙击枪仔细地收进琴盒，动作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稳，但他的眉头却微微锁着。
“任务失败。”他言简意赅，“狙击被干扰了。”
“干扰？是组织的反狙击措施？”詹姆斯·布莱克沉声问道。
赤井摇了摇头，走到电脑前，调出了当时狙击点附近的环境监控（他们事先布置了隐蔽摄像头以策应）和音频记录。
画面中，可以模糊地看到保时捷停下，星野葵下车，走向诊所门口。然后，就是那一声极其突兀、响亮的乌鸦尖啸和扑棱声！音频捕捉得尤为清晰，那声音尖锐得连监控设备都产生了瞬间的爆音。
紧接着，是赤井的那一声枪响，以及子弹打入墙壁的画面。
然后就是琴酒迅速的反应和保时捷的逃离。
“一只鸟？”朱蒂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就因为一只鸟？”
“不仅仅是鸟。”赤井将画面放大，慢放星野葵踉跄的那一瞬间，“看她的动作。在这个时间点，她恰好有一个向下的位移。如果我的狙击没有受到那只乌鸦的干扰，子弹轨迹将是正常的，那么……”
他在屏幕上画了一条模拟弹道线。
线的尽头，恰好是星野葵原本心脏所在的位置！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乌鸦的干扰，赤井那一枪，本该精准地命中星野葵！
但正因为乌鸦的惊扰导致他枪口产生了极其微小的上挑，加上星野葵那恰到好处的、看似意外的一蹲……
结果变成了：子弹擦着琴酒的发梢飞过，只击中了墙壁。而星野葵，则被跳弹或者飞溅的碎石划伤了手臂（根据琴酒要求医疗支援推断）。
“这……”詹姆斯摸着下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这太……巧合了。巧合得令人不安。”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运气，那这种呢？
赤井秀一的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上定格的、星野葵那张苍白失措的脸。
“幸运的偏移……”他低声自语，绿色的眼眸中锐光闪烁，“究竟是命运的无常，还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可控的能力？”
如果这种“幸运”并非完全被动，而是能在某种程度上……主动或半主动地影响概率，甚至预知危险，那这个代号铃兰的女人，其危险程度和优先级，必须重新评估。
她不仅仅是一个心理操控师，她本身的存在，可能就是一个巨大的、行走的变数。
这次失败的狙击，就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没有击中目标，却在红黑双方的心中，都激起了更深沉的涟漪和警惕。
对琴酒而言，是怀疑和审视。
对赤井而言，是警惕和重新评估。
而对星野葵而言……
在飞驰的保时捷后座，在她低垂的眼睑掩盖下，无人看到的角落，她的嘴角极其轻微地、近乎虚无地弯了一下。
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冰冷而计算的弧度。
偏移？
不，那正是幸运精准命中的结果。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谁的死亡。
而是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进一步加深的信任，难以磨灭的救命之恩，以及……
她轻轻碰了碰手臂上灼痛的伤口，感受着血液流失带来的轻微晕眩。
一点必要的、却无碍的代价。
幸运，从来都站在她这边。只是世人总误读它的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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